歐陽醒轉來時,光顧著“關心”江鬆煙了,做什麽都一派自然,並不似才清醒過來的模樣,加之江鬆煙的治療手法古怪,怨不得孤行少多想。


    “你還記得自己暈過去了嗎?”孤行少緊著問。


    原是在問她暈過去的事,歐陽不大在意:“哦,有問題嗎?”


    孤行少拿不準歐陽這迴答是承認還是否認,於是假設道:“你是不知道自己暈了,還是……”


    孤行少的假設還沒完全出口,歐陽便豎起了周身的逆鱗,將孤行少的話打斷:“還是知道自己這是什麽毛病,所以得裝得很堅強?”


    孤行少本隻猜測歐陽也可能自己清楚,但實在也沒有猜到裝不裝堅強的程度上。


    看著歐陽陡然憤憤的模樣,還沒來得及解釋,歐陽已自顧自圓其說了。


    歐陽道:“再說下去,是不是又要說歐陽渾身都是毛病,從裏到外透著古怪?”


    “本座不是這個意思。”孤行少急道。


    歐陽輕嗤一聲:“不重要了,歐陽與你們自然是不同的,病弱也好古怪也罷,索性與你們沒甚大幹係,總之害不了你們便是了。”


    孤行少知歐陽是又鑽牛角尖了,方想解釋,卻又被歐陽搶了話頭。


    “左不過常暈,暈著暈著自然就習慣了,再者,難道誰醒過來都要說上一句‘啊,我方才暈倒了’才算是知道自己暈了麽?”歐陽諷笑道。


    “本座沒有這個意思,你能不能把話聽完。”孤行少道。


    “那你說,”歐陽沒好氣地嘀咕著,“左不過還是些惡意揣測。”


    孤行少無奈,將斫玉推到歐陽麵前:“這是你給本座的,定然還記得內中有什麽吧?”


    “尋路小蟲嘛!”歐陽伸手就要去取。


    孤行少合掌將斫玉連同歐陽的指尖都納在掌中:“還有呢?”


    歐陽試著拉迴自己的手,卻是無果:“還有什麽?”


    孤行少拳心作空,斫玉便從拳下墜了出來。


    孤行少眼疾手快使另一隻手撈起,拿得離歐陽遠了些,另一隻手裏卻還牢牢握著歐陽的手:“它吸你的血,你可知?”


    歐陽覺得孤行少委實有些大驚小怪:“以我精血喂養的,你說呢?”


    孤行少道:“那每次喂養,對你會有什麽損傷?”


    孤行少無外乎是擔心尋路小蟲對歐陽有害。


    一直以來他都懷疑歐陽是被別有居心的人利用,所以自然認為教授歐陽蠱術的人居心不良,加之小蟲古怪以血為食,又害的歐陽暈厥,是以不得不憂心歐陽的處境。


    歐陽卻不明白孤行少的這層隱憂,不屑道:“蠱師養蠱若都自傷,那還怎麽玩?”


    看歐陽的模樣,她若不是刻意隱瞞,就是當真不知實情了。


    孤行少詐道:“江鬆煙什麽都招了,你瞞不了本座的。”


    “她有什麽能招的?她都是個半吊子。”歐陽嗤笑,蓮嶠的蠱毒之術,唯她才有資格盡得山莊真傳,不然憑她一個不會武藝的病秧子,如何能服眾?


    孤行少有些挫敗,軟硬都問不出他想要的答案來,不知道該拿歐陽怎麽辦才好。


    歐陽看他有些糾結,隻當他是怕受蠱蟲影響,遂保證道:“我養的蠱蟲很溫和的,不會影響到你,況且嚴格說起來,尋路小蟲也不能算蠱,你一直帶著它也並沒有什麽不適對吧。它充其量隻能算個半成品。”


    “本座不是擔心自個兒,本座擔心的是你!”孤行少扶額。


    歐陽更詫異了:“我有什麽好擔心的?”


    不是他自己見蠱就慫,額外警惕蠱蟲嗎?


    孤行少道:“你自己的處境謎團一樣你自己不清楚?還有空擔心別人!顧好自己不成嗎?”


    歐陽不覺好笑:“我的處境哪裏謎團了?”


    她的人生目標明明白白。


    “江鬆煙說你是驚魘失了神誌,所以拿銀針紮了你耳後的翳風穴。”孤行少邊說邊觀察歐陽的反映,卻見歐陽一切如常,似對江鬆煙的做法了若指掌。


    孤行少接著道:“那一針下去,本座觀你翳風穴周圍密密麻麻浮現出許多紅疹,江鬆煙拔針的時候,針眼的位置便形成了新的疹子,然後你就漸漸恢複了神誌。”


    歐陽眼神一閃,又驚魘了!


    孤行少沒有放過歐陽這細小的閃神,追問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麽?”


    歐陽澀然:“就是驚魘了,拿銀針紮一紮就清醒了。”


    “什麽是驚魘?”孤行少問道。


    歐陽默了默,找了個相對好理解的對比:“類似於驚厥。”


    一說驚厥孤行少便懂了,丹陽客棧歐陽也這樣暈過一迴。


    “你上次驚厥分明不是這樣治的,本座還記得丹陽客棧裏,紮過了針,還有琅環一碗血引的藥才將你治醒,且當時醫童未紮過翳風穴。”孤行少趁熱打鐵,江鬆煙那丫頭嘴殼兒蚌殼一般,問不出來。


    “你也知道上次琅環在啊。”歐陽幽幽莞爾,似歎似怨,若是琅環在,哪用得著江鬆煙施針。


    孤行少搖頭:“你這次暈倒與上次的症狀也南轅北轍。”


    勿怪他疑惑,除了都暈了過去,歐陽從昏過去的緣由到症狀及診治方式都不一樣。


    “都給你說理解成類似於,驚厥呀。”歐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對人提及自己的隱憂,隻能模糊概念。


    驚魘之症因著表征與驚厥類似,通常大夫都是將之診斷成驚厥的,隻因二者區別唯有一條毒脈。


    修毒的人,一旦功法有成,毒脈斂藏進丹田裏,尋常大夫是把不出脈的。


    可是二者所指向的終局卻是天差地別——驚厥不過惹人擔心,驚魘卻要人命。


    “本座要句準話。”


    “……”


    見歐陽不答話,孤行少隻得親自誘導:“本座來猜一猜,你若不想迴答,隻點頭或者搖頭即可。”


    孤行少既然敢出此對策,那便是心裏已經有了計較了,屆時隻要她一點頭,那和迴答了有什麽區別?


    如今之際怕是隻能走一步看一步,見招拆招了,歐陽打定主意,若是孤行少自己都不清楚的問題,她一律搖頭否認了事,這樣,她的、山莊的秘密當不至於漏泄太多。


    也不再給歐陽磨嘰的機會,孤行少徑直道:“不是隻有懼水才會引起你驚魘對不對?”


    反正孤行少也發現她兩次暈倒表征不同,歐陽也沒什麽好遮掩的,幹脆就點頭了。


    孤行少一喜,果然和他想得一樣,看來上次的驚厥,也大可能誤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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