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孤行少是來救了她的!


    歐陽迷糊了,按姚曼歆的說法,孤行少參與了蟒穀事件的謀劃,既然是要她的性命,那為什麽又要來救她呢?


    這說不通啊!


    “本宮多年豢養的蠱物被毀之殆盡,少哥哥為了你全不留餘地。”姚曼歆恨道。


    不留餘地算什麽,孤行少打一開始不就是和姚曼歆對著幹的嗎!


    丹江上孤行少的話還言猶在耳,姚曼歆要動老王妃,孤行少便移形換影拿歐陽來刺激她。


    可也僅止於是老王妃受到威脅時,然後,他們是怎麽發展到彼此相救的呢?


    這一時半會兒的,歐陽想不得很確切,但至少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孤行少哪怕救她是有所圖謀,在蟒穀,也不至真的想讓她死。


    便就是孤行少知道蟒穀是平南王封地,其實也不足以證明孤行少與姚曼歆蛇鼠一窩才是。


    歐陽猛然想通其中關竅,終於反應過來是姚曼歆在誤導自己了。


    歐陽諷刺道:“那看來公主與你的少哥哥也並不完全是一條心啊。”


    “是你,是你蠱惑了他!是不是你用惑術迷惑了他!”姚曼歆大受打擊,撰緊歐陽衣襟往地上狠力一摜,將人摔落在地。


    歐陽險些被扔得閉了氣,滾在地板上緩了緩半晌,才爬得起來。


    歐陽躬身恢複被摜得生疼、幾欲開裂的後背,眼角卻瞥見琉璃激憤欲死:“琉璃丫頭站住,你替本主架好那尾蛇就是,不許過來。”


    “死到臨頭還多管閑事,你該想想怎麽向本宮搖尾乞憐才是。”姚曼歆道,掌中香風送暖吹在銀環身上,銀環的三角舌頭猛得一紮,削尖蛇尾一擺,倏地躥到琉璃手腕上盤做圓環。


    琉璃躲避不及,銀環蛇尾撩開袖口,迴轉腦袋,吐著信子將牙嘴正正擺在琉璃的腕脈上。


    見琉璃徹底被釘死,姚曼歆這才慢條斯理來和歐陽算賬:“蟒穀毀滅現場雖有殘留的血漬圖紋,本宮也不是沒懷疑過,但是蓮嶠覆滅多年,有毒血的人稀疏難存,更遑論歃血術乃禁術秘法不是誰都能會的,所以本宮寧願相信毀穀是少哥哥……你怎麽就不能繼續讓本宮堅定初衷呢?”


    一想到心血東流毀於一旦,毀穀的人還是歐陽後人,姚曼歆就覺得氣血逆衝,恨意沸騰。


    “你既然已經死了,還迴來做什麽!”多年的心之所係,多年的謀劃皆一朝落空,姚曼歆惱羞成怒,捏住歐陽的脖頸,將人拎得幾欲離地。


    歐陽隻能盡力扒拉住姚曼歆手臂,以求自己不會立時被掐死。


    姚曼歆從未有一刻這樣恨過一個人,恨不得寸寸捏碎了她,撕爛她的每一寸肌膚,拆斷她的每一節骨骼。


    姚曼歆如是想著,手上的力道也便真的收束拾緊,直掐得歐陽麵色漲紅,進氣無多。


    想著姚曼歆最是在意孤行少,情急之下歐陽隻得兵行險招:“我迴來,當然是,你的少哥哥,需要我。”


    本隻是刺激之語,卻不料姚曼歆道:“是又如何,那也不影響本宮現在廢了你。”


    姚曼歆口下雖不留情,但對歐陽的鉗製卻驀然卸了力。


    歐陽這才踩實了地板,得了一息喘氣。


    到底是蒙到了一線生機,歐陽趁熱打鐵,專找痛處戳:“你確定你的少哥哥能答應?”


    姚曼歆聞言又是一愣——少哥哥會答應嗎?這可能是他的命之所係啊……


    若真將歐陽傷出個好歹,且不說少哥哥,整個平南王府都會震怒的!


    那就這樣便宜了這個臭\/婊\/子嗎?不行,任何人都不能覬覦少哥哥!何況還覬覦著蓮嶠!


    姚曼歆克製著手勁,在順從孤行少還是自己的立場上搖擺不定,抓握的手也忽緊忽撤,明知殺傷歐陽都不可取,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他不答應,本宮也殺你多迴了,他將你當成誘餌供本宮殺,你不知道嗎?”姚曼歆厲聲道,抓著歐陽的手再次收緊,緊到歐陽吐不出半個字為止。


    “本宮隻是不想斷了他的希望,你還真當少哥哥在意你不成。隻要本宮一句話,他立刻便會親手了結了你!”


    歐陽將姚曼歆刺激地怨婦一般,本是想佯裝一場爭風吃醋,亂了姚曼歆的注意力,卻不料用力過猛,激得人發狠起來。好容易鬆開的鉗製再次箍緊,享受過了劫後餘生,生劫再臨更覺尤其要命。


    歐陽被掐得張大了嘴,卻也吸不足一唿之息。


    眼見歐陽要被格當場,琉璃冒著被銀環咬中的風險,橫身撞上姚曼歆。


    姚曼歆本就專注於歐陽,被這一撞,身體踉蹌不穩,下意識伸手攀附,便丟開了歐陽。


    琉璃趕忙上前將歐陽護在身後:“少主,您找著機會就逃吧,別管婢奴了。”


    歐陽見她右手緊拽著左手,左手掌側赫然咬掛著銀環。


    “你是不是傻!”被咬過的歐陽知道,這蛇的獠牙之下,傷口熱痛難當,毒發不過片刻。


    饒是如此,琉璃仍堅定地站在歐陽身前:“這是婢奴的職責!”


    歐陽鼻頭一酸,險些控製不住情緒——琉璃和自己不一樣,她不是百毒不侵的體質。


    銀環一擊即中,當即放了琉璃,朝歐陽撲來。


    琉璃眼疾手快,換了右手去捉蛇,還好一把就掐中了七寸,左右自己已經中毒,琉璃心下沒了顧忌,隻想著一定要為少主此禍患。


    於是琉璃捏著銀環,解了鎖鞭,以尖銳的鞭梢貫穿蛇頭,將銀環釘在了地上。


    毒蛇經脈遍布每寸筋骨皮肉,非是毀了頭就能立時致死的,受到死亡威脅,銀環尾身驟卷,盤上琉璃手腕,狠狠收束,須臾就勒得琉璃手掌青紫烏黑。


    不過到底也是強弩之末了,銀環不過卷了片刻,周身便如瀉閘之水,脫力垂落。


    琉璃的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等歐陽反應過來的時候,銀環已被擺平,可青紫烏黑的手色卻並不見好轉,歐陽當即明白過來,這是銀環的毒。


    “姚曼歆,解藥拿來。”歐陽一急,言語間哪裏還記得分寸。


    姚曼歆損了條銀環王,正是惱怒的時候,哪裏肯:“七年一條螭蠱,賤婢,得為本宮的銀環抵命。”


    “解藥拿出來,否則……”


    “否則怎樣?”姚曼歆搶言,隻諷歐陽虛張聲勢,“舉著拳頭來和本宮拚命嗎?”


    “若本主以孤行少的命拚呢?”歐陽發狠,姚曼歆天不怕地不怕是皇權寵出來的,唯在乎一個孤行少,歐陽想不到,除了孤行少能威脅到她,還能有什麽是可以威脅她的。


    “你自身都難保,有功夫威脅本宮,不如多聽兩句賤婢的遺言。”姚曼歆道。


    姚曼歆拒不施救,隻用拖上個一時片刻,琉璃便能毒發。


    歐陽眼看著琉璃力透不支委頓在地,口鼻中不時有烏血溢出。


    “少主,走。”毒發的痛楚刺激地琉璃牙關激抖,卻仍不忘主子安危。


    “琉璃別說了,本主一定給你找到解藥。”眼見琉璃不成了,歐陽嚇得淚水簌簌,“姚曼歆,解藥!”


    “本宮隻有毒藥。”姚曼歆道。


    一句話的功夫,琉璃已經是七竅流血,疼得四肢蜷縮。


    歐陽病急亂投醫,掏出胳膊亙在琉璃嘴邊:“用本主的血,本主的血不懼銀環毒,用本主的血。”


    琉璃強扯出一抹笑色,明明猙獰苦痛,歐陽卻從她微揚的唇角讀出了一抹釋然。


    “少主,您的血,可更毒啊,婢奴,婢奴可,可不敢喝。”琉璃打趣道。


    “也許,也許就以毒攻毒呢?”歐陽道。


    琉璃搖頭:“不成了,婢奴的毒脈,已毀,毒入五髒了。”


    “不會的不會的,銀環毒哪能這麽快攻入你的毒脈。”歐陽也搖頭,哪怕毒發,要想攻入毒脈,也非頃刻易事。


    “少主……走……”


    歐陽正想著割破腕脈,若不能以毒攻毒,也要毒死姚曼歆先給琉璃墊背。還想著能再拖個一刻鍾,也許救援到了,也或許脅迫到姚曼歆她就拿出解藥了。


    可是歐陽怎麽也沒想到,腕脈還沒來得及割,琉璃便睜著眼去了……


    自己聽到琉璃的最後所言竟然是:少主……走……


    “琉璃……”歐陽悲慟欲絕,將琉璃搶在懷裏。


    生息雖已斷,手腳卻尚還餘溫,歐陽這一拉扯,琉璃的七竅還能流出血來。


    這樣看來似乎人並沒有氣絕,隻是暈厥罷了。


    “琉璃琉璃你別嚇人啊,”歐陽緊覷著琉璃的動向,希望能看到哪怕細枝末梢的動靜,“你應一聲兒,或者,先起來……”


    琉璃還是沒有動靜。


    “本主命令你!”


    歐陽鮮少端少主架子,以為豎起尊卑大旗,守禮的丫頭就該給她一星半點的表示了。


    然而,死人,沒有表示。


    歐陽怒慟難當,抱著琉璃恨瞪著姚曼歆:“蓮嶠莊規,殘殺同門者,死!謀害少主者,死。”


    姚曼歆好笑道:“你莫不是急瘋了,此間除了你,還有誰是蓮嶠的人?”


    歐陽怒極反笑:“天玄使端木紫陽不過蓮嶠女使,等同家奴,端木一脈世世代代都是蓮嶠家奴。”


    歐陽此言已是將姚曼歆當做蓮嶠人了,姚曼歆明知歐陽所言不假,卻敏言道:“即便真是這樣又如何?你今日身死,誰知是本宮下的手?且歐陽氏一脈絕後,蓮嶠最終花落誰家還未可知。”


    姚曼歆作為一國公主,哪怕深得陛下寵愛,也不過徒有食邑得享富貴罷了,比起蓮嶠讓人聞風喪膽的實力,權勢二字,才讓她欲罷不能。


    歐陽幡然醒悟,難怪姚曼歆會說“若隻是貪圖平南王府的富貴或者無痕宮的勢力,哪怕是圖謀孤行少的性命,她都可放歐陽一馬。但是,覬覦蓮嶠的聖物,那就隻有殺無赦”的話。


    原來這竟不是對蓮嶠的維護,而是赤\/裸\/裸的占有!


    “原來你謀得是蓮嶠。”歐陽道。


    “不錯,蟒穀、螭蠱、殺你,都是為了得到蓮嶠,”姚曼歆毫不掩飾勃勃野心,“本宮貴為公主,卻枉為天下最尊貴的人,本宮但凡有老虔婆的權勢,何至於與少哥哥勞燕分飛。”


    “你以為沒了本主,你就能得到蓮嶠嗎?”歐陽冷笑,“修不了毒脈的人,連入門的資格都沒有。”


    “有甚打緊,你不也沒修出嗎。”姚曼歆道。


    毒脈既是功法象征,也是身份象征,修出毒脈的人,額間會顯出各自的像喻,歐陽一行為行走江湖,是用了手段將像喻隱藏起來的,至於姚曼歆,歐陽不認為母親才研究出的藥她能用得上。


    何況姚曼歆一心要證明與蓮嶠的牽係,若是修出毒脈來,還不頂著像喻招搖過市?


    “無知,”歐陽嗤道,“本主今日若能得出生天,便是天涯海角,也當清理門戶!手刃叛徒!”


    歐陽拔出弑蛇的鎖鞭,舉著尖銳的鞭梢便往手上紮,隨即拉出沾血的鞭毫無章法地甩向姚曼歆,想著臨死能帶幾個墊背的帶幾個,好歹迴本。


    “垂死掙紮。”姚曼歆道,側身微退,立時有一眾好手擋了上來。


    果然,傷不了她啊……


    揮出的鞭連護衛的片衣縷角都沒沾到,歐陽便覺握鞭的手腕間一襲劇痛,姚曼歆蔑然傲慢的神色也為之一滯。


    疑惑間,一股大力拖在腰身,歐陽整個被向後撕扯,人禁不住這力,朝後跌去,撞進一副寒意侵皮的胸膛。


    “你找死?”聲音與胸膛同樣的森冷。


    歐陽仰頭,見是孤行少陰沉的怒容,一身玄衣帶露沾襟,難怪寒地厲害。


    看樣子孤行少是匆忙趕迴的,嗬,一牽扯到姚曼歆,還真是上心。


    孤行少將歐陽扣地死緊,歐陽直以為在劫難逃,心神激蕩下,還不待分辯一二,人已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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