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揉著撞疼的膝蓋坐起來,轉身背對著孤行少,準備眼不見為淨。


    “看來撞得不輕,”孤行少道,將最後一壺酒遞給歐陽,“酒給你,算是本座賠禮怎樣?”


    歐陽本想硬氣一把,俗話說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這種時候怎麽能受“嗟來之食”呢!但是般若徘徊實在誘人,再說自己為了這最後一壺已經吃了許多虧,若是最後連酒也撈不到,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但是接過這酒也就代表著要與他和解,今日自己這虧,難道隻是一壺酒就能彌平的嗎?


    一麵是般若徘徊的誘惑,一麵是自己的臉麵,好像無論歐陽怎麽抉擇,都是吃虧。


    果然是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酒還要不要了?”見歐陽兀自思索,孤行少將酒整個兒遞到歐陽眼皮子底下。


    憑什麽總是老實巴交的人吃虧,孤行少奸猾成這樣兒,沒天理讓他次次勝人一籌,難道這世道竟是更偏向不要臉的嗎?


    “酒要,但是賠禮,本姑娘不接受。”歐陽一把抱過酒壺,仍然隻留給孤行少一塊後背,接了孤行少的酒又不原諒人,開始學起了某人的不要臉。


    “好,”孤行少一愣,片刻才反應過來歐陽這是收了禮還要擺架子,沒料到歐陽這樣上道,現學現賣,扮起無賴來,“本座建議你還是趕緊將酒喝了的好。”


    歐陽聞言下意識將酒壺往袖下推了推,自認藏好後才分出一點關注給孤行少,不過目光裏盡是防備。


    “不用看了,本座確實惦記著的。”孤行少牽起一側唇角,點頭笑道。


    果然,不要臉的鼻祖,她歐陽是比不過的!


    “你說了給我的。”歐陽憤憤地說,想著他若真反悔來搶,自己有幾成把握能把酒保下來。不過橫算豎推,她都沒有一成把握,於是語氣裏又帶了一分委屈。


    “可是你不接受本座的賠禮,”孤行少無奈道,“這酒送得沒有價值。”


    “不接受不接受。”歐陽氣急嚷嚷。


    擔心孤行少搶奪,歐陽趕緊扒開壺蓋,對著壺口牛飲起來。


    殷紅的酒液飛灑,一半入了她的口,一半濕了她的麵,嘩嘩灑下,浸進衣襟……


    歐陽的酒量是極好的,從小到大還未真正飲醉過,是以從來都號稱千杯不倒。幾壺花酒而已,還不到她酒量的十之一二,


    可是今夜這最後一壺酒似乎格外的烈,她不過飲了半壺,竟覺得頭殼意外沉重,這種感覺來得快極了,快得歐陽都來不及分別這是否是酒醉的沉重。


    “我有點暈。”歐陽誠實地道。


    這種感覺有點陌生,她轉頭看著已經有些許模糊的孤行少,想尋求點幫助,又不知道具體要尋求什麽幫助,隻能諾諾開口。


    孤行少沒想到歐陽在暈倒前居然會向自己傾訴,這樣迷糊的人兒跪坐在地,柔弱無助地望過來,帶著說不清的祈求和茫然,一瞬間便烙進了他心底。


    孤行少抄著歐陽膝彎將人抱了起來,歐陽順勢摟上孤行少脖子,襟口濕透的衣衫緊貼住歐陽姣好的曲線,在歐陽的動作下微微拉開。


    “安分一點,”孤行少下意識道,聲線緊繃,顯得有些緊張,“好好睡一覺。”


    “好像……越來越暈了。”歐陽偏過頭,腦子越來越沉,她在孤行少懷裏蹭了蹭,找到個相對比較能支撐的位置靠了下去。


    “本座知道,所以你需要好好睡一睡。”孤行少抱著歐陽走進船艙。


    “我覺得,我睡不著。”歐陽道,連聲音都有些甕了。


    怎麽會睡不著。孤行少輕笑,最後這一壺他放了足量的迷藥,便是一頭牛飲下去,不出一刻也該放倒,更何況區區一個歐陽。


    歐陽迷迷糊糊覺得被放下了,然後有什麽蓋在了自己身上,觸感絲滑,像極了細膩的布料,可她腦子昏沉,眼皮沉重,根本沒法睜開去一看究竟,隻聽著孤行少驀然冷厲地喝聲。


    “滾出來!”


    似有什麽乍破江水,濺出巨大的水花聲,緊接著數道悶響和著浪潮齊齊落在了畫舫上。


    孤行少負手立在船艙裏,將歐陽護在自己背後,側耳聽著漸次逼近的聲響。


    “滴答、滴答……”是水滴濺落的聲音。


    一聲、兩聲……


    船板上、船篷上……


    三麵圍困的局勢而已,孤行少冷笑,手起龍爪,對著虛空一探,仿佛隔空抓住了什麽似的,緊接著五指半扣,狠狠一拉,舫柱光滑的竹皮應勢碎裂,孤行少自裏頭生生抓出一把劍來,顯然這是事先藏好的。


    長劍四尺,燭火下冷光冽冽,殺意凜然。


    孤行少長劍上手,起勢一撩,劍氣四溢,直掀船篷。


    船篷上的人倒是機警,在孤行少劍出一瞬便彈射而起,雖身形矯健,但快不過劍鋒淩厲,劍氣所指,仍沒能逃過一劍封喉。


    孤行少隨即改撩為掃,一劍橫出,再破艙壁,劍氣磅礴狠辣,不留半點生機。


    船上三個不速之客頃刻斃命,齊齊落迴江中。


    這兩劍,孤行少有意控製著力道,隻劍氣穿壁過牆取人性命,船艙卻並無明顯破損。


    艙外襲擊再至,七隻酒壺打門外投擲進來,攜著千鈞殺力衝向孤行少,但見孤行少踢出腳下長凳生劫酒壺,轉瞬迴身殺向歐陽身後,劍尖刺破船艙,“噗”的一聲濺起一捧殷色,染紅了素白的絹窗。


    暗殺失敗,聲東擊西又不成,水裏的人齊齊躍出水麵,準備以多取勝。


    孤行少勾唇冷笑,握劍的手運起十成內勁,劍刃有感,亦錚鳴有聲,隨即長劍脫手,攜奔雷之勢,飛掠而去。


    寂夜裏,隻聞劍刃割皮卸肉的哧響,悶而透,迅而急。


    圍攻的殺手連唿聲都來不及發出,悉數便成了劍下亡魂。


    迴環取命的長劍折返孤行少手中,劍刃淅瀝盡是亡魂的斃命血。


    “咚、咚、咚……”孤行少側耳數著倒落的人數,剛好還差一人。


    “本座允你活命,迴去告訴你主子:做個富貴閑人,比什麽都好。”


    孤行少取出絹帕,緩緩擦拭長劍,鮮血粘膩,隻能姑且擦擦,要恢複長劍光亮,還需好好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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