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月笨拙的給他擦著眼淚,她感覺蹲在身前的哥哥好像比她還難過很多,很多。


    強忍著眼淚的模樣,連受傷都要小心翼翼的隱藏自己。


    原來,哥哥沒有不喜歡她。


    她突然很想抱抱他,他看起來好脆弱啊,仿佛下一秒都會從她眼前消失,然後再也見不到他了。


    小女孩主動抱了抱單膝跪地與她平視的男孩,一個無關情愛隻是覺得他此刻很需要的擁抱。


    “哥哥,沒關係的,爸爸說,不好的事情都會過去的,我們要每天都開開心心的好不好,我希望你開心呀哥哥。不是小孩子也可以哭的哦,不開心的事情,哥哥可以和我說,如果不能見麵的話,可以給我寫信,今天老師教我們的,見字如麵。”


    如果不能見麵,記得給我寫信。


    見字如麵,見你便是心之所向。


    顧瑾懷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形容這種感覺,心跳亂了節拍,是狂喜,是治愈,是心裏暖烘烘的,是她出現才隨之出現的莫名情緒。


    像缺氧溺亡的絕望之後猛然得救,像燃燒殆盡的森林奇跡般複蘇,像置身陰暗踽踽獨行時竟也有了光束靠近照拂,像你的存在之於我的救贖一樣。


    別對我太好,我會舍不得離開你的。


    有那麽一刻他突然很想放棄他接下來想做的事,活著的念頭出奇的強烈。


    他貪戀人間的溫暖,他痛恨命運捉弄,但又在遇到溫暖的時候頻頻釋然。


    他顫抖著雙手輕輕抱住女孩,但沒過多久就先放開了她,她還小,或許不知道她的一字一言對他來說能掀起多麽大的一陣驚濤駭浪,他該知足的,奢望過得到了又失去的代價太沉重了。


    “哥哥更希望你開心,沒有人笑起來會比月月還好看。遇見你,哥哥就已經無比開心了,如果哥哥有機會,一定會再迴來看你,也會給你寫信,但我不能馬上寄給你,等我寫滿一千封的時候就給你好不好,寫到一千封的時候你就長大了。”


    他眼裏淚光翻湧,最後的告別,還是想好好給她留個念想,他是真的,舍不得走了。


    不能馬上寄給你,因為我也不知道這一程命運送我到哪。


    寫到一千封的時候,你長大了,應該也把我忘記的差不多了吧。


    “我覺得哥哥笑起來才是最好看的,所以哥哥你要多笑笑哦,我等你迴來找我,也會快點長大,等著讀你的信。”鹿月笑的眉眼彎彎,因為想到這一次隻要她乖乖長大,他就會迴來找她,不會像上一次那樣不告而別,未有歸期但有了約定,她相信他一定會來的。


    這一次要好好告別,下一次也要快點見麵才行。


    小孩總是期盼長大期許未來,純真無邪。


    顧瑾懷心亂如麻,終於有人期待他的出現,可偏偏是他下定決心要離開的時候,怪時間不湊巧,輕易讓他動搖了。


    他手忙腳亂的給自己擦著眼淚,努力揚起唇角卻抑製不住聲音的顫抖,哽咽的說道:“哥哥一定盡我所能出現在你麵前,如果我失約了,就不要等我了,就當我是個壞人。小孩子不需要這麽多煩心事,你開心哥哥就跟著開心好不好?”


    我怕我迴不來了,小妹妹。


    “哥哥才不是壞人呢,如果你找不到我,我也可以找你的,你別讓我一直找不到就行。我相信你,我們一定會再見的。”鹿月讀不懂他眼底的哀傷沉重,她想,長大了就會明白的。


    小女孩隻是單純的希望,再見麵的時候,哥哥也能笑的眉眼彎彎,像春日裏的驕陽。


    你別讓我找不到你,我會失望的。


    不一定非要讓你來見我,我也可以為了見你不遠萬裏風雨兼程,為了你。


    她真的有辦法不經意間就讓他繳械投降,他也不想做壞人,也想滿心歡喜的陪在她身邊,也想讓她一下子就能找到他。


    “要是哥哥是壞人呢?月月會怎麽辦,會對哥哥失望吧?”顧瑾懷很想深究這個問題的答案,要是他手染鮮血,要是他低入塵埃,她還會和現在一樣對他好嗎?


    “老師說,壞人也有區分,比如說灰姑娘的後媽,對於灰姑娘來說她是自私惡毒的,但對於她自己的女兒來說她是慈愛溫柔的。雖然我不懂哥哥說的壞人是哪一種,但我肯定會顧慮你的感受,因為你沒有傷害我,我不能站在你的對立麵去指責你,我更關心你這麽做的緣由,肯定不會一下子就失望的。”


    你有辯解的機會,而我會好好聽你說。


    世人輕易判下的死刑,在她這裏才有了人情味。


    (這裏的死刑不是指法律上的死刑,是指麻木自私的群居動物聽信讒言大肆攻擊詆毀,那是心理上的死刑。)


    在一個充滿愛的環境裏長大,她會更懂得如何善待他人,也會太過心軟,所以致命。


    他的世界有一場雨下個不停,突然出現了一個撐傘的人,她的手裏不不光有傘,還有一套幹淨的換洗衣裳,於是他心動的自然而然。


    蛋黃不黃哇:我還有999感冒靈哦寶寶


    這一番話讓他眼淚狠狠決堤,倒不是他有多愛哭,隻是突然間感受到了曾經稀缺的在意和尊重。


    “好,謝謝,謝謝月月和我說這些,哥哥會一直記得的,記得你說過的話,也記得你,不騙你。但現在很晚了,你明天還要去上學呢,快迴家吧,哥哥送你迴去吧。”


    他不該耽誤她太久的,追出來的時候他勇敢的讓她羨慕,所以為了再見到她,他也會好好規劃接下來的事情。


    “哥哥,今晚的月亮真漂亮,星星也好多,一閃一閃的,特別像你的眼睛。”


    “哥哥,今天我很開心。怪不得放學之後左眼皮就一直跳呢,原來是因為你。”


    “哥哥,寫滿一千封信的時候你一定要出現哦。”


    “哥哥,你不是壞人,我相信你。”


    …………


    “給你顆糖,以後哥哥有錢了還給你買。”


    “那我舍不得吃,我要好好保存著。以後我有錢了,我也給你買糖吃。”


    “好。”


    “哥哥再見。”


    “拜拜,你要乖乖的。”


    “哥哥要說再見,我都是再也不見的時候才會說拜拜,我們會再見的。”


    “好,再見,快迴去吧,我看著你進去。”


    鹿月把小小的失落被藏好,沒關係,以後會再見的,如果她還哭,哥哥也會跟著哭的。於是她扭頭朝他笑著揮揮手,又說了一遍再見。仿佛多重複幾遍,就真的能再見。


    一大一小的影子搖搖晃晃的朝著一個方向走去,隨後又一南一北的分離。


    會者定離,一期一祈。


    有緣的人,當然會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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