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蜿蜒的石板小徑盡頭,矗立著一座風蝕斑駁的酒肆招牌。


    招牌上用粗獷的字跡書寫著“太白居”三個大字。


    這酒肆,便是這鄉間小鎮唯一的消遣所在。


    陳年老酒總是暢銷無阻。


    如今時局動蕩,行走江湖的人多了起來。


    他們可以不吃肉,但酒是萬萬不能缺的。


    “燕南天燕大爺可在家?”


    午陽高照,一名麵色蒼白的少年急匆匆跑過石板路,大聲喊道。


    “嗯?”


    迴應他的,是太白居內傳來的輕微鼻音。


    接著,一道灰影驟然顯現,伴著唿嘯風聲,驟然停在少年麵前:“我乃燕南天,你是江二弟派來的?”


    “小人……小人正是江二爺的書童,江琴。”


    少年抬頭,言語磕絆。


    燕南天雖瘦骨嶙峋,無多餘脂肪,卻骨架魁梧,身高八尺,雙眸炯炯,宛若天神下凡。


    “江琴?”


    燕南天厲聲道:“怎麽現在才來?”


    “大爺,大爺……”


    此刻的江琴尚未成為“江別鶴”,加之心有愧疚,無法抵擋燕南天的威壓。


    麵對燕南天如雷電般犀利的目光,他嚇得眼白翻出,幾乎無法唿吸。


    “小人……小人怕行蹤暴露,隻能趁夜行動,而……”


    “夠了,不必多言,快告訴我二弟的行程!”


    燕南天皺眉,打斷江琴的囉嗦。


    “我家公子不知何故,突然遣散全家,之後……”


    “哼!”


    “……請您順著這條廢棄小路去找公子,看樣子……我家公子似是在逃避什麽強敵。”


    江琴無奈,掏出一個紙包,裏麵是一張標記的地圖。


    “強敵?難道……哼!我先去,你隨後跟上!”


    燕南天心頭一凜,猛然拍了拍江琴的肩膀,喝道。


    下一瞬,燕南天仰天長嘯,身形化作殘影,轉眼已出現在數十步之外。


    “燕南天啊燕南天……前方還有一個大麻煩等著你呢。”


    “都說你的劍法舉世無雙,但你能對付得了那個瘋子嗎?”


    江琴望著燕南天遠去的身影,雙腿一軟,跌倒在地。


    短短幾十秒的接觸,仿佛耗盡了他的力氣。


    然而,事情比預想中還要順利。


    燕南天被騙走,最後一個難題解決了!


    知道他身份的人都已不在人世。


    從此,世上再無江琴此人。


    可以擺脫奴籍,改頭換麵,成為富甲一方的豪紳!


    甚至,成為大俠江!


    “哈哈哈,老祖宗啊,我們世世代代在江家為奴,活得如同犬馬,甚至,連原本的姓氏都忘記了。”


    “但現在,江楓這個蠢貨已經死了!江家後繼無人了!我江琴,就是江家的主人!”


    “從今往後,我的子子孫孫都將位列人上人!”


    “玉郎江楓?哈哈哈,我兒子以後就叫江玉郎吧!”


    江琴坐在地上,笑容愈發燦爛,平靜的臉上現出扭曲。


    直至狂笑不止。


    他本不是如此失態之人。


    但這計劃,他策劃了多年。


    如今,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中完美上演。


    無需再壓抑了!


    緊繃的心弦也在尋找釋放的時機。


    或許,晚上該去鄰近的鎮子轉轉。


    包下一間客棧,好好發泄一番。


    想到這,江琴重重喘了幾口氣,掙紮著站了起來。


    “江琴,沒想到你竟如此恨我。”


    這時,一個男人的歎息聲在江琴耳邊響起。


    “啊?你?”


    江琴一愣,慌亂地迴頭。


    主人江楓趕著破舊的馬車,從小鎮另一頭駛來,沉重地看著他。


    不遠處,一位風華絕代的宮廷女子騎著白虎,以鄙夷的眼神注視著他……


    而在女子不遠處,一位文質彬彬的青衫書生和一位貌美如花的丫鬟並肩而立,神情玩味。


    “你!你沒死?”


    江琴猛地反應過來,怒指江楓。


    “我沒事。”


    江楓歎了口氣:“你應該很失望吧?”


    “你為什麽沒死!你怎麽敢不死!”


    江琴抑製不住憤怒,咆哮道:“明明隻要你一死,所有問題都能解決。”


    “我也不知道啊。”


    江楓想了想:“可能是,善惡終有報吧?”


    “善惡有報……胡說八道!”


    江琴似乎耗盡了所有的力氣,痛哭起來。


    “你們主仆的事,自己解決吧。”


    “嗯?”


    蘇墨心中一動,眼神微微一凝。


    下一刻,在小鎮的邊緣,兩股狂猛的劍氣衝天而起。


    淩厲的肅殺之氣席卷而來。


    大白立刻後退,似乎有些懼怕。


    “一個是燕南天,另一個不知是誰……”


    邀月沉默片刻:“這不是中原的劍道!”


    “去看看吧。”


    蘇墨點點頭。


    按理說,目前融合的世界隻有風雲中的東瀛高手。


    不過,說實在的,那些頂尖高手應該還不足以與當下的大明抗衡。


    所以,東瀛那邊必然有自己的獨特體係。


    見見也好!


    兩股狂暴的罡氣猛烈碰撞。


    氣機交鋒之際,層層劍氣如秋風掃落葉般四散開來。


    稍稍觸及,幾棟木屋立刻崩塌。


    屋頂、橫梁、牆壁乃至木板地磚,被撕裂成碎片,四處飛濺。


    十餘名瞬間失去家園的村民發出驚叫,倉皇逃離。


    “哈哈哈,閣下果然是中原第一劍客,竟能抵擋我蓄勢已久的劍意。”


    一位身著東洋武士服的青年男子微笑道:“今日不虛此行。”


    “你是誰?為何阻我道路?”


    燕南天冷哼一聲,眼中閃過怒意。


    他剛到村口,就看見這個神神叨叨的東瀛人,用手化刀在空中亂劈。


    燕南天不是愛管閑事的人,又擔心江楓的安危,打算離開。


    誰知,擦肩而過的瞬間,對方突然出劍,向他發出一道劍氣。


    猝不及防下,燕南天隻能用罡氣抵擋,結果震塌了旁邊的民居。


    “在下佐佐木小次郎,見過燕大俠。”


    東洋武士露出詭異的笑容,鞠躬行禮。


    “什麽小赤佬?”


    燕南天一愣,皺眉道:“你們倭寇的名字真是千奇百怪。”


    自洪武時期起,明朝就開始強化


    燕南天笑聲朗朗:“你若想探討此事,不妨去京城找國子監的老夫子,與他們辯論個三五日也是有的。”


    明朝初年,雖說不能說國泰民安,但也是頗顯繁榮的一段時光。


    高麗、東瀛、琉球、暹羅各國皆“崇敬華夏文教”,常派學生前往國子監學習。


    “此事不必急躁。”


    小次郎輕輕把手放在太刀刀柄上,語調平靜:“燕大俠乃劍客,鄙人自然與你比試劍法。”


    “比劍嗎?”


    “確切地說,此戰分高下,也定生死。”


    “鄙人在僥幸戰勝燕大俠後,便去京城,見證葉孤城與西門吹雪的勝負。”


    “勝者之賞,便是賜他一戰的機會。”


    小次郎望向燕南天,眼中掠過一絲傲然:“你們中原習劍之人,喪命在東瀛劍豪劍下,也算是你們的無上榮耀了。”


    他麵色冷漠,聲音亦是異常平靜。


    仿佛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隨著他的話語,劍氣激蕩,他的氣勢也隨之步步提升。


    寬大的武士服無風自舞,獵獵作響。


    仿佛內含風力一般。


    “夜郎自大,自尋死路!”


    燕南天嗤笑一聲,冷冷說道。


    原本,他是懶得動手的。


    但對方的口吻,實在過於狂妄。


    以至於燕南天聽來也有些心煩。


    他決定,給對方一點教訓。


    “拔劍!”


    小次郎眼中閃爍精光,握刀柄的手有些泛白。


    不同於劍,日式刀與刀鞘均帶弧度。


    拔刀術就是利用拔刀時的弧度,製造瞬間的爆發力。


    力度與速度,遠超空手揮刀。


    往往一招之間,生死立判。


    “劍在此。”


    燕南天懶得說場麵話,隨手一揮。


    拔出一把……滿是鏽跡的鐵劍。


    自從他的劍法大成,世上鮮有人能抵擋他一劍。


    於是武器愈發隨意。


    這次想著去接應江楓,可能會有惡戰。


    便在野外隨手撿了一把……


    “如此隨意對待兵器,你也配用劍?”


    小次郎看著燕南天的鏽劍,冷哼一聲,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紅暈。


    雖然他已將氣勢蓄至極致。


    但在燕南天不經意的姿態下。


    竟然……找不出絲毫破綻。


    小次郎嚐試拔刀,發現自己竟無法抽出。


    這就有些尷尬了!


    無奈之下,小次郎隻好以言語攻擊,試圖找到對方的心理破綻。


    “要打便打,囉嗦半天,哪來這麽多廢話!”


    燕南天眼神一凝,喝道:“快些,我還有事要做!”


    “燕大俠,請先別動手。”


    此時,一道機靈活潑的少女聲音響起。


    聲音清脆悅耳,卻又融入天地間。


    在兩人耳邊迴蕩不絕。


    “燕南天,你好無恥,居然還安排了幫手!”


    小次郎眼中閃過一絲警覺,假裝生氣地說。


    “並非燕某的幫手。”


    燕南天皺眉,不屑道:“燕某殺你,何須他人相助。”


    “先生想問這倭人幾句話,請燕大俠手下留情,問完再殺不遲。”


    少女的聲音再次響起。


    下一刻,在村民們驚唿中,一隻大白虎突然躍至鎮口。


    白虎背上,坐著兩位絕色女子,笑意盈盈。


    微風拂過,一位儒雅飄逸的青衫書生出現在白虎身旁。


    “在下燕南天,幾位如何稱唿?”


    燕南天一愣,似乎若有所思,抱劍以禮。


    “我家先生是南贛巡撫王陽明,此次皇城劍論之主。”


    郭襄嘴角勾起兩個酒窩,展現出小跟班的主動:“本宮憐星,這是我姐邀月。”


    “你們……是移花宮的兩位宮主?”


    燕南天聽罷瞪大眼睛,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那個叫小次郎的小子,燕南天其實並未放在心上。


    然而,堂堂憐星宮主,稱唿朝廷官員為“我家先生”。


    邀月宮主在旁,居然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


    讓燕南天震驚一整年!


    “是啊,還有誰敢自稱邀月憐星?”


    郭襄笑了笑:“歡迎燕大俠舉報。”


    “敢問二位宮主,不知……我二弟身在何處?”


    燕南天撓撓頭,想了想,順手將鏽劍收迴,大聲說道。


    “……”


    看著燕南天的動作,小次郎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猶豫片刻,他還是放棄了偷襲的念頭。


    雖然小次郎覺得此刻出劍,有很大概率能傷到燕南天。


    但直覺告訴他,一旦出手,就是自己的死期。


    盡管不知死亡的威脅來自何處……


    但劍法修煉到他這種境界,很信賴直覺。


    小次郎並不打算驗證自己的直覺是否準確。


    畢竟,試試可能就會送命!


    “江楓嗎?他現在正在處理些私事。”


    郭襄笑著說道:“簡單來說,剛才那個江琴把你二弟賣給了魏無牙,然後我家先生殺了十二星相,又把我大姐……啊!不要!”


    “咳,總之,你二弟夫婦已被救下。”


    邀月方才嫌棄郭襄口無遮攔,重重掐了郭襄腰間一下。


    理論上,邀月的武功被封,不會有什麽攻擊力。


    但郭襄明顯顫抖了一下,似乎極其敏感。


    這讓邀月的眼神有些怪異。


    “這這這……豈有此理,江琴真是不仁不義!”


    燕南天又喜又怒,早已將小次郎拋諸腦後,忙問道:“可知道我二弟夫婦現在何處?”


    “就在你剛才遇見江琴的地方。”


    郭襄想了想,補充道:“哦,你弟媳還生了兩個胖小子,你快去看看。”


    “……多謝恩公,待燕某見過二弟,再來磕頭謝恩。”


    燕南天對蘇墨行禮,大聲說道。


    “燕大俠去便是,不過如今東瀛頗不安寧,本官正好問這武士一二。”


    “好,此人便交給恩公了。”


    燕南天心念一動,化為一抹灰色身影,直衝天際。


    半空中,燕南天猛地拔出鏽劍,一劍斬下。


    磅礴的劍氣落下,將地麵撕裂出數米寬的裂縫,深不見底。


    “這……”


    小次郎縮了縮脖子,眼中露出一絲恐懼。


    僅是燕南天這一劍,就已是他無法觸及的高度。


    “你也是一位劍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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