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外·等待漏刻的官邸


    要說古代早上上朝有多辛苦,如果說宋朝排第二,那就沒哪個朝代敢稱第一了。


    宋代官員上朝的時間通常在淩晨五更的時候,相當於現在的淩晨三點至五點之間。


    除了極少數身著紫色朝服的高級官員能夠騎馬坐轎外,其餘人都得靠雙腳走路。


    要是違反規定,騎了不該騎的交通工具,那可是要遭殃的。


    當然,就算隻是遲到,也同樣不會有好下場。


    輕則扣除俸祿,重則挨板子,這簡直就是飛來橫禍。


    因此,住在較遠地方的官員往往要在半夜三更就起身,吭哧吭哧地趕往皇宮上朝。


    在京當官的艱辛,引來了眾多文人墨客的怨言。


    比如歐陽修就曾經寫道:“臥聽竹屋蕭蕭響,卻憶滁州睡足時”,表達出如今上朝太累,懷念在滁州當官時能睡個飽覺的日子。


    幸運的是,朝廷也不全是那麽死板。


    為此,專門為文武百官設置了不同級別的“等待漏刻的官邸”作為上朝前休息的地方。


    許多大臣害怕遲到,所以在上朝前一天晚上都不敢睡,早早地趕到等待漏刻的官邸,坐在椅子上,心情稍微放鬆些後,才能略微打個盹兒。


    幸好,宋代早朝大約每五到十天才會舉行一次,否則,宋代京城官員絕對是高風險職業。


    寅時三刻(淩晨四點四十五分)


    距離上朝隻剩半小時。


    等待漏刻的官邸裏人影綽綽,低語交流的聲音此起彼伏,“嗡嗡”作響,宛如一群蒼蠅般密集。


    上次早朝,事發突然,一些重臣看不清局勢,竟然膽敢公開頂撞新皇趙楷。


    結果,趙楷憤怒之下,把這些人定義為廢太子黨的殘餘勢力,並下令皇宮司立即把這些人逮捕,關入詔獄。


    還宣布一旦查證屬實,就會牽連全族受罰。


    這時,各位文臣才意識到新皇手中的牌是“謀反”這張王炸。


    這個罪名甚至連公開審判都不需要,隻需看誰不順眼,往上一套,全家就被滅門了!


    同樣,這個罪名也不再需要遵循所謂“刑不上大夫”的原則。


    於是,哪怕是那些平時像豌豆射手一樣直言不諱的諫官也開始收斂起來。


    這次早朝,幾位常年因病不上朝的勳貴也乖乖地跑了過來。


    不過,看上去,他們的精神狀態似乎挺好的,並不像有重病的樣子。


    原先趙楷的親信官員們則個個春風得意,神采奕奕,仿佛即將登上人生的巔峰!


    其他官員們則紛紛露出巴結討好的笑容,點頭哈腰地圍在他們身邊,說著各種各樣令人難以置信的話。


    能在朝會上露麵的京城官員自然不至於連個老婆都沒有。


    在這種情況下,談聯姻嫁女兒顯然不太合適。


    於是,不乏有一些三品大員看中某位七品芝麻官年輕有為,才學出眾,把他視為百官楷模,打算和他結拜成兄弟。


    兩人年齡相差十來歲就更好了,這樣就可以認作幹爹了!


    做官嘛,做出一些必要的犧牲,在官場上根本就不算什麽大事。


    大家心裏都清楚得很,也不丟臉!


    “大事去矣……”


    餘深在窗邊看了一會兒,深深地歎了口氣,轉身走進內間。


    身為太宰,他在等待漏刻的官邸內有自己的專屬雅座vip包間,裏麵有果酒點心供應,無需與那些中級官員擠在一起。


    “餘太宰剛才為何歎息?”


    剛走到自己房間門口的餘深,被一陣洪亮的男聲猛地打斷,聲音在他耳邊炸響。


    幾乎與此同時,不遠處一間休息室的門被人猛地推開。


    一位儀表堂堂的老者,須發皆白,邁著大步走出來,銳利的目光直射向餘深的臉龐。


    “嗯?種……老種經略相公?”


    餘深連忙抬首,眼中閃爍著喜悅的光芒,趕緊行禮:“來,請進來詳談。”


    如今,種師道雖已年逾古稀,依然帶領部隊駐防邊境,被視為國家的棟梁。


    雖然他在軍事部門的實際權力遠遠比不上童貫、高俅二人,但在武將中的地位卻是無人能及。


    “好!還是你小子痛快,剛才老夫去找蔡京、童貫等人,他們都避而不見。”


    種師道哈哈一笑,隨著餘深走進了房間,自行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呃?”


    餘深愣了一下,心中隱約感到不對勁:“老種將軍此次赴京上朝是為了什麽事?”


    “弑君謀逆之事,老夫豈能置身事外?”


    種師道慷慨激昂地說:“‘師道’二字,乃是先帝賜予,今老夫聞此噩耗,特此星夜兼程趕來祭奠先帝。”


    “等等。”


    餘深聽得瞠目結舌:“這麽說,老將軍你是直接過來的,並不是皇上召您進京的?”


    “沒錯。”


    種師道微微皺眉:“不過,老夫覺得‘太子謀逆’一案中有許多疑點不符合常理,正是為了查清真相而來。”


    “且慢!”


    餘深臉色變得苦澀:“老將軍啊,您身為駐外總將,未經宣召擅自入京,已是犯了大錯。”


    “然而,本朝以孝治理國家,如果您是以紀念先帝恩典為由獨自前來悼念,倒也說得過去。”


    “但如果太認真追究此事的話……恐怕就會有點麻煩了。”


    “哦?這麽說來,餘太宰也覺得此案存在問題?”


    種師道哈哈一笑,麵露喜色。


    “……我什麽都沒說。”


    餘深歎了口氣:“老將軍啊,事情的真相,真的那麽重要嗎?”


    “難道這還不重要嗎?”


    “現如今,皇室隻剩下新皇孤身一人,要是……”


    餘深謹慎地環顧四周,低聲說道:“那這樣一來,群龍無首,恐怕會導致天下大亂,百姓生活困苦不堪。”


    “如果趙楷是個有作為的君主,來一場燭光斧影的政治變革,那也就罷了。”


    “但現在妖魔鬼怪四處作祟,已經顯露出國家混亂的局麵。”


    種師道的聲音低沉下來:“老夫這次前來,不管不顧當今皇帝的事情,都要拚死進諫新皇。”


    “嗯?怎麽會這麽講呢?”


    餘深大吃一驚,趕忙追問。


    “您難道不知道,現在新皇壓製道教,推崇佛教嗎?”


    “這個我當然知道,國家的宗教已經改為了佛教。”


    餘深驚訝地說:“但這應該也不是什麽大事吧?”


    “說什麽不是大事!簡直是胡鬧!”


    種師道勃然大怒:“現在北方全都被禪宗少林掌控,南方又被密宗劃分勢力,僧侶的權力比官府還要大。”


    “京城、州府以及邊疆重鎮,暫時還算安穩。”


    “但是眾多州縣鄉鎮,卻深受其害。”


    “這兩個宗派強行傳播佛法,公開宣稱不尊崇佛教的人,都將被驅逐出境,迫使他們背井離鄉。”


    “更有過分的是,他們強製鄉民捐錢布施,如果不服從,就直接判定他們是邪魔外道,甚至抄家滅門。”


    “長久這樣下去,不知道這究竟是大宋的江山,還是……佛門的世界?”


    “這……,佛門才短短十幾天,就這麽囂張跋扈?”


    餘深大吃一驚,瞪大眼睛說不出話來。


    此時他終於明白了為何蔡京和童貫都唯恐避種師道不及。


    恐怕這倆人心中還盤算著坐山觀虎鬥的計劃。


    “你說的十幾天?”


    種師道驚訝道:“自從方臘起義,張天師遇難以後,佛門就開始這樣做,如今隻是愈發猖獗罷了。”


    “各地的地方官員,往往是敢怒不敢言。”


    “即使有幾個硬骨頭官員,也是不明不白地死去。”


    種師道想了想,接著說:“如今除了黃裳治理的浙地周邊,下令剿殺少林、密宗弟子,佛門不敢輕易踏入那個區域,其他州縣已經被佛門滲透得千瘡百孔。”


    “黃裳不過是個普通的讀書人,就不怕佛門的威力嗎?”


    餘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中不禁有些激動:“三元及第,胸懷百姓,這才是我們這些讀書人的骨氣所在!”


    “……,餘大人這麽說,確實也有道理。”


    種師道愣了一下,奇怪地看著餘深,繼而又笑了起來:“正是因為朝廷裏還有黃裳這樣的人物存在,老夫才有膽子這麽做。”


    “你,你是想說……”


    “如果這個人言行一致,是為了天下百姓而行動,那麽他自然會有逆天而行的決心。”


    種師道大笑著迴答:“隻可惜老夫年紀已高,隻能一死來警示後人。不然的話,能夠為王效力,也是件不錯的事。”


    “那我就跟隨老將軍一同前往吧,實在不行,那就請辭退休吧。”


    餘深沉默了一會兒,歎了口氣:“反正現在的世道,我這個官做得也沒什麽意思。”


    “感謝您的支持!”


    種師道深深地鞠了個躬,表情嚴肅。


    兩人相視無言。


    直到卯時到來,鼓聲從文德殿鍾鼓樓上敲響。


    在蔡京、童貫、高俅等人意味深長的目光注視下,兩人各自加入了隊列。


    隨著神態各異的文武百官,依次步入紫宸殿內。


    各位大臣進入大殿站定後,又過了約一炷香的時間。


    趙楷這才身穿龍袍,陪同著玄澄大師,一起悠哉遊哉地走進大殿。


    玄澄大師雙手高舉誦念佛號,在蔡京極為不滿的目光下,站在文武百官的首位。


    “當前太子篡位之事,牽涉極大,朕身為一國之君,通宵督促調查,十分疲倦。”


    趙楷高高翹起下巴,俯視著文武百官,漫不經心地說:“諸位愛卿,若有要事啟奏,請言無不盡;若無事,則退朝吧。”


    實際上,他的內心充滿了怒火。


    刺殺了前任皇帝後即位,雖然並未舉行登基大典,但試煉空間似乎也承認了他的帝王地位,並給予了他兩萬積分。


    然而,趙楷憤怒地發現,自己僅僅從第四名上升到了第三名……


    估計是因為宋徽宗出局的原因,才使自己提升了這一個名次。


    這兩萬積分,幾乎沒有產生任何實質性的影響。


    除此之外,試煉空間還陰陽怪氣地告訴他,如果前兩名沒有發生意外狀況的話……


    即便他能成為模範皇帝,最多也隻能穩居第三。


    甚至隨時有可能被淘汰出局。


    趙楷的心態徹底崩潰,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


    這他娘的,同樣是試煉者,怎麽差距會如此巨大?


    “微臣有事要奏!”


    種師道冷哼一聲,走出隊列說道。


    “老僧聽說種老將軍部下對我佛門有一些不實傳聞,不知是否有此事?”


    趙楷還沒來得及開口,玄澄先微笑著說。


    “你……這……”


    種師道臉色瞬間變得鐵青,額頭上青筋暴突,仿佛連話都說不出口。


    “種老將軍勞累過度,下去休息吧。”


    玄澄淡漠地說道。


    “遵命!”


    種師道掙紮了一下,機械般地轉身走向金殿之外。


    大殿內外頓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一部分重臣看到麵色如土的種師道,仿佛想到了什麽。


    隨後,他們的臉色也變得蒼白如紙。


    “等等。”


    正在這時,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一位身穿青袍的書生突然出現在大殿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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