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舉沒能拿蘭芷怎麽樣,國安部的調查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中。按理說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但是蘭芷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沒有輕鬆的感覺,反而像背上了什麽沉重的枷鎖。


    不,她應該是知道原因的。


    雖然她已經“背叛”了秦家,但是現在她還是繼續在可雲高中完成自己的學業,唯一的區別就是,秦鳳鳴不再和她一起走,即使迴家了,偶爾碰麵也說不上什麽話,他把她當做空氣一般,無視。


    自從那天開始之後,她再沒見到秦文舉。


    月底,有全副武裝的黑衣人上門把秦家所有的人都帶走一一盤問,蘭芷這個消息源是最先出來的,她沒受什麽折磨,國安部的人好吃好喝地招待著,順便不著痕跡地打聽秦文舉所說的“實驗原材料”是什麽。


    現有的證據足以表明秦文舉與霓虹藥企存在不正當利益輸送,但是想要判罪定性,還是需要秦文舉所說的“實驗原材料”。隻有這份原材料才是關鍵。不然隻能將此定義為金融違法行為,而並未威脅到公共安全,因此也不存在濫用職權的罪名。


    國安部不可能在發現秦氏藥業與霓虹藥企之間的這種關係之後還輕輕放下,必須狠狠教訓震懾還在暗中躍躍欲試的那些爪子。


    但是蘭芷隻能說抱歉:“東西現在不在我這裏,也不在任何人那裏。不過你們放心,那東西不會再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任何地方。”


    見對方還想再說些什麽,蘭芷笑了:“你就當做我已經把這東西銷毀了。如果交迴國內,誰能保證潘多拉的魔盒不在我們自己人的手裏打開呢?”


    前來問話的國安部隊員沉默。


    “不過如果考慮到影響,你們可以在秦氏藥業內部新增一個督查部門,每年都進行定期的監督和清查,每隔幾年換一批人,雖然麻煩一點,但是這樣做的震懾效果難道不比抄家好?”


    資本家們最是自視甚高,而且渴望自由,在公司裏安插一個國家部門就像是在對方心髒裏紮了一把利刃,雖然不致死,但是終日須提心吊膽。


    況且秦氏藥業現在運作良好,如果真的抄家查封或者收編,難道就有信心把它運行的更好?


    恐怕不見得吧。


    對方說會仔細考慮她的意見,蘭芷點點頭轉頭就出去了。


    這場風波在幾個月之內就塵埃落定。因為沒有搜尋到關鍵證物,國安部也不想把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把秦文舉關了兩個月天天接受思想改造,放出來的時候他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秦氏藥企被安排了督察部的人員天天過來坐班,關鍵人物秦文舉即使出來了,也被迫接受黑衣人24小時貼身“保護”。秦夫人憔悴不少,每天也不出去進行“貴婦外交”了,天天就坐在家裏或者去公司,希望能把這場風波帶給秦氏的衝擊降到最低。兩個孩子雖然幸免於難,但也因為秦家的動蕩消瘦不少,隻有蘭芷,看上去像個沒事人一樣,隻有在見到秦鳳鳴的時候會失神片刻。


    霓虹人的陰謀破滅,秦氏也沒有研究出長生液的可能了。蘭芷的任務完成,她難得出現一種倦怠的感覺。


    像這樣一直在時空之中穿梭,這是為了長生,但是長生又是為了什麽呢?


    她已經活得比大多數人的時間都長,經曆了一世又一世,遇見很多人,又忘記很多人。按理說她早就應該活夠了,為什麽還要一直做任務,像一個傀儡一樣,違背本心,即使有時候她自己不願意做的事,為了活著,也還是做了?


    她知道阻止長生液的問世是為了拯救世界,舉報秦氏藥業是為了防患於未然,也是為了保護自己,一切的一切都有自己的道理,但她還是傷害了自己不想傷害的人。


    這不是說,她覺得這麽做不對,而是覺得傷害了一直幫助自己的人。她辜負了對方給她的信任。


    而且正是因為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必須要去做的,傷害是不可避免的,這才讓她有種強烈的無力感。


    仿佛這個結局就是命中注定。


    她已經活了很多世,但她好像還是隻活了一世:在年少的時期還是會下意識地無助,天真,沒有絲毫長進。當她累了,不願意再前行時,她卻發現已經找不到迴去的路了。


    “係統,我好累啊。”她喃喃道。


    “什麽太累了?”


    “統啊,不想上班了,怎麽辦?”


    “發工資你就老實了。”係統很不服氣的嘀咕,“還說要給我找東西,果然人類都一個樣,說話不算數。”


    “統……不是這樣的,人類不都是我這樣的……唉,說了你也不會明白。”蘭芷感歎道,“我終於明白為什麽那麽多人想長生,但是沒有完全長生了。”


    “為什麽?”


    “因為長生太無聊了。”蘭芷歎了一聲氣,“你知不知道,這就叫幸福相對論。”


    “哼,看你還是活得太滋潤了,拉練一下就老實了。”係統說話也很刻薄,自從它被迫成為勞工,它就是這樣一副看誰都不爽的態度。


    “嚶嚶,你這樣是不是對我太殘忍了。”蘭芷笑著說,“那我們下一個世界就去給你找福利了,我說到做到。”


    “真的?”係統懷疑,“你不繼續在這個世界待了?”


    現在形勢一片大好,如果繼續在這裏待著將是百年無憂,為什麽蘭芷又要放棄這樣的美好生活?


    “嗯,沒什麽新鮮感了。”她笑著,“係統,下一個世界能不能不挑這種要上學的世界了?已經活了上千年,歸來仍是學生和打工人。好無聊啊。”


    “嘁,有的任務做就不錯了,還挑上了。”係統蛐蛐兩句,還是在任務池裏盡職盡責地挑選著,“不過看在你表現良好不拖延的份上,我勉勉強強答應你的請求吧。”


    冰冷的程序性的機械聲音響起,不似係統一樣有著鮮活的生命語氣:“任務已完成,是否要離開任務世界?”


    蘭芷在這麽多世界以來第一次點了“是”。


    “傳送中……”


    ——


    秦家在那次小小的動亂中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秦鳳鳴每天在家裏見到父親的次數增多了,他鬢生華發,看起來老了不止一兩歲,秦夫人也著家了,秦月明還是一如既往地進行學業,隻是,好像很久都沒有見到她,了。


    那天他和父親在書房裏徹夜長談,他知道了很多自己以前沒有權限知道的事。


    從秦家如何發家,到如何和霓虹藥企達成合作,再到實驗室的建立,原材料的轉移,以及秦芷是怎麽牽扯進這場風波之中的。


    秦文舉認為秦芷的到來是有預謀的,但是他也坦誠,秦家能夠在這場風波當中這麽快速地脫身也離不開對方的幫助。


    “鳳鳴啊,你這個妹妹,神通廣大得很。”秦文舉搖搖頭,苦笑道,“你知道,在我還沒察覺的時候,曾經和霓虹那邊的高層有一次聯係,對方說他們實驗室保留的那些原材料也失活了。而且,正巧是那六個實驗室,正巧是你妹妹偶遇過的那六個實驗室……你說,你說,所有的原材料她一個人全都拿走了……她想幹什麽?她怎麽可能呢?”


    正是因為知道實驗原材料全部失效,長生計劃完全失敗了,秦文舉才會破罐子破摔,在審訊時盡可能把自己知道的關於霓虹高層的信息進行傳遞和披露,以求減刑;但是在那次審問當中,他察覺到對方並不知道這些原材料的存在。


    也就是說,不管怎樣,秦芷都沒有把這些原材料交給官方。


    那就意味著他還有可能重啟長生計劃。


    那天他親眼見證了秦鳳鳴和秦芷的“兄妹情深”,當時隻覺得氣憤,現在倒是慶幸居多。雖然說是促膝長談,可是話裏話外都在暗示秦鳳鳴去問問秦芷到底把東西放哪了,最好能再拿出來,秦家的東西也有你的一份之類的。


    秦鳳鳴頭一次對父親的話感到厭煩。


    但他不知道,秦家之所以能被輕輕放下不止是沒有關鍵性證據的原因——蘭芷也進行了一定程度的利益交換。


    通過在小世界主係統的未來預測中看到的內容,刨去長生計劃所帶來的影響,蘭芷預言了幾個未來會對國內國際造成重大影響的事件。如果政治高層能在這幾次突發事件中提前做好準備,危險就會化為國家彎道超車的重要機遇,極大的促進國力的提升。


    也正是以此做交換,秦家才未能成為將傾之大廈,蘭芷也找到了自己的安居之所——她說自己命不久矣,現在也身無分文,死後希望能夠葬入公墓,這個錢希望國家幫她出。


    即使是無人照料的老人,死後也會被官方機構發布認屍啟事,如果無人認領就會一直在殯儀館的冰櫃中存放,更別說大義滅親的蘭芷事實上還是護衛了國家安全的英雄。這個要求當然被允諾了。


    在秦鳳鳴終於憋不住開始找蘭芷的時候,距離蘭芷離開這個世界已經過去了二十天。


    她用自己的死證明了自己的預言。在她離世的那一刻,沒人能檢測到她身上有什麽東西消失了。器官完好,臉上也帶著微笑,沒有自殺或是他殺的痕跡,平靜的就好像做了一個再也醒不來的美夢。


    在使用各種檢測手段都看不出蹊蹺之後,他們也就隻能把這認為是一個未解之謎。收殮屍體,燒作一捧骨灰,公墓前新土未幹,一捧橙色的洋桔梗被放在公墓前。


    明明是代表著生命的顏色,卻被放在了黑白照片之前。


    這張照片是蘭芷死前不久剛照的。知道自己死期時,有人會顯得特別從容。她就這麽平靜地準備好了一切,墓碑上的銘文也是按照她生前的手寫墓誌銘一筆一劃刻上去的。


    這也算是唯一不知情者可以憑吊的原主的痕跡了。


    墓碑前不止站了一個人。


    橙色洋桔梗是賀蘭雲放的,其他的人都兩手空空。


    沒人想到就在前幾個月還和他們嬉笑怒罵的活生生的一個人會這麽快就消逝了,生命就像指間抓不住的流沙。


    照片上,她笑得很平靜,很溫婉,不像平常的她,也不像之前的她。但是一個人究竟是什麽樣子,誰能知道呢。


    賀蘭家雖然沒有參與秦家的生意,但也得到一些小道消息說這次秦家的風波和那個小女兒有關。賀蘭夫人再不提要和秦氏聯姻的話題,隻是偶然說到一次,嘴裏嘟囔著什麽“攪家精”之類的話,還說可以娶一個傻子,但是不能娶一個這樣不老實要鬧翻天的,賀蘭家可經不起什麽折騰。


    校園裏見不到人,賀蘭夫人又不許他和秦家人來往,想來自己已經有兩三個月沒有見過她了。


    卻不知道再見會是在這樣的場景下。


    直到站在這裏,秦鳳鳴還是不想相信這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秦芷就這麽死了。墓碑上刻著還是“蘭芷”的名字,她好像一開始就沒有把“秦芷”這個名字當做什麽寶貝,更別說什麽秦家的認可。


    他知道她一直都不在乎。


    知道她舉報秦家的事,他心裏當然有怨。但不是埋怨她舉報了秦家,畢竟秦家之於她的恩德也就隻有這不到一年的時間。他生氣的原因是她從未設法向他解釋,也在他表現出明顯的疏離之後沒有再嚐試過接近自己。


    他以為她心裏原是有自己這個,哥哥的,但是卻好像發現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甚至在他已經沒了利用價值之後,他對她來說好像就是一個可以隨手拋棄的玩具,他不想承認自己竟然始終沒有走進她的心裏。


    後麵是因為秦文舉進了局子被拘留,秦夫人終日鬱鬱,秦家上下隻有他一個可以挑得起大梁,終於處理結束卻被父親明裏暗裏地指示讓秦芷交出實驗材料。為了避免給她帶去麻煩,他刻意保持著距離。


    沒想到再見會是在這樣的情形下。


    此刻,站在這裏,他竟然不敢想她在生命的最後時光是如何度過的。


    她會想起他嗎?她會埋怨他嗎?


    她就像一場下得淅瀝的雨,雨後天睛,暑氣將地麵曬幹,她就像從未來過。但他記得,那股曾經縈繞在身邊的潮濕暖意確實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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