絞痛感又衝了上來,朝白冷汗直冒,看來這個身體機能是到頭了,他意識也逐漸模糊了。


    月光穿過樹葉照在雲祁身上,慘淡的感覺,脆弱的感覺。


    好可憐的樣子。


    算了,看在他為自己哭的份上,那就原諒他了吧,反正自己又不是真的死了,這個位麵結束,他們也永遠不會再見麵了。


    朝白這樣想著,就握上雲祁的手,輕拍幾下,像是安撫。


    雲祁聽到一聲歎息傳來。


    “別哭了,我原諒你還不行嗎?”


    “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雲祁怔愣。


    因自己而死的小青年居然原諒了他,還說等他死後能不能別吃他的屍體,想麻煩他偷偷放在一個顯眼的地方,等林歸竹他們過來替他收屍。


    雲祁想笑,砸下的卻又是一滴淚。


    朝白嘴裏溢出一股股血沫,徹底暈染了衣裳,周身疼痛,不由自主顫抖起來,雲祁緊緊摟住他,似要把他揉進骨頭裏。


    朝白眼前發黑,眼皮撐不住了,僅存的一口氣,他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忘……忘了告訴你,你挑釁時放在我床上的晶……晶核手鏈,我……我挺喜歡的……”


    所以他得找個機會悄悄拿走。


    懷裏的人身體漸涼。


    到最後,再無生息。


    終於死幹淨的朝白抽身出來,他飄下來,托腮看著雲祁和自己的屍體。


    朝白手指輕輕戳雲祁的臉,抱怨道:“喂,你快點走啊,我要拿迴我的身體。”這可是花了04大把積分的。


    無知無覺的雲祁摟著他屍體木然坐在地上,眸光死寂一片。


    似乎過了一個世紀,他抱起屍體緩緩起身,步伐緩慢,慢慢朝林中走去。


    行屍走肉的感覺。


    朝白沒跟上去,他望著那道遠去的背影,心口微悶,感覺被一團無形的東西堵塞。


    這太奇怪了……


    *


    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白天的山頂屍橫遍野,已經被周冶等人全一一清理完了。


    從白天到晚上,林歸竹仍舊坐在崖邊不說話,昊萬承和韓老三帶人去追把朝白帶走的雲祁,葉述迴去照顧獨自在家的林有昀,而周冶和賀陽則留下來守著林歸竹。


    林歸竹坐在一頭,他們倆坐在另一頭,三人都沒開口說話,如果有煙,周冶和賀陽腳下已經堆成堆了。


    賀陽現在的心情很沉重,小白生死不明,他遠房表哥見不到屍,歸竹哥現在疑似自閉,小昀哭著要找兩個哥哥。


    唉!這都什麽事嘛!


    賀陽心裏無聲歎氣,盯著懸崖下的目光準備收迴,突然發現有個藤蔓好像……好像……


    在動?


    賀陽不由得起身,低頭靠近懸崖邊,想要湊近看的更清楚些,後麵幹脆趴下來,側頭去聽。


    隱約聽到……


    有人的聲音……


    賀陽此刻的動作算得上有點危險,周冶剛想出聲讓賀陽小心點,結果賀陽突然起身轉頭,手指著下麵的懸崖,激動得語無倫次的聲音響起。


    “它、它它它……動動動——動了!有有有……有動靜!”


    周冶疑惑:“你在說什麽……”


    “下麵有動靜,下麵有動靜!樹藤在動!有人好像在喊!”


    林歸竹已經箭步上來,雙手放在地上,手中出現的藤蔓快速靈活延伸到下麵。


    阿言……阿言……


    三分鍾後,一個全身被林歸竹藤蔓纏繞的狼狽青年被拉了上來,手指流血,眼周青腫不堪,手上臉上全破了皮,膝蓋也擦傷了,頭發淩亂還蓋著細細的灰塵泥土。


    周冶:“沈之言!”


    賀陽:“遠房表哥!”


    見到他們三個,沈之言終於委屈抱怨地大聲哭出來。


    “你們怎麽迴事了啊!他媽的原來這上麵有人啊!我在下麵喊破了喉嚨,怎麽都沒見你們迴我!害得我還得冒著生命危險自己攀爬上來!你們知不知道我有多怕死!”


    周冶和賀陽腦子有點發懵,沈之言活了下來?他一直在喊?他自己抓著樹藤一點點爬上來的?他怎麽做到的?


    林歸竹一言不發,來迴檢查沈之言傷勢,手抖得不行,最後緊緊抱住這個失而複得的人。


    沈之言這次被嚇得可不輕,還在胡亂說話,前言不搭後語,不過從他斷斷續續的話中,三人終於清理了整個過程,也知道他能活著出來的原因。


    下麵有洞口,昏迷中的沈之言意外掉落,等醒來的時候天快黑了,他不知道洞口離地麵上有多遠,喊了快半個小時無人迴應。


    見這懸崖峭壁有藤蔓生長,猶豫糾結了好半天。


    要麽在這洞口餓死冷死,要麽賭一把。


    沈之言選擇了後者,他試了試藤蔓結實程度,又花了一個半小時做心理建設,才手揣著樹藤,腳踩周圍突起的石塊,手腳並用地艱難爬上來。


    黑暗中,沈之言是一邊摸索攀爬一邊朝上大喊再一邊爆哭,他覺得自己這迴是真的要死了,感覺一直不到頂,也沒人應他。


    即將在沒力氣時,最後是賀陽眼尖及時發現了下麵動靜。


    理清整個過程後,周冶和賀陽兩人對視,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佩服與震撼。


    由此可見,在生死時刻,人往往爆發出無限潛能。


    沈之言胡亂抹了把眼淚,見林歸竹眼睛充血,臉上是早已幹掉的血淚,嘴巴起皮冒泡,看他的眼神都是怔怔的,還盯著他不說話,感覺已經傻掉了。


    沈之言望著他,然後伸出手指摸了摸林歸竹憔悴的臉,吸了吸鼻子,道:“阿竹,你看你,都變難看了。”


    周冶和賀陽:“……”


    沈之言覺得林歸竹的狀態比自己還糟糕。


    他輕輕推開他,林歸竹就死死抱著自己不鬆開,沈之言磕磕巴巴問身後兩人。


    “他……他怎麽了?為什麽不說話?我活著他不開心?”


    “他開心……”周冶搖頭,看了眼已經魔怔的林歸竹,繼而再道,“而且是開心過頭了,已經失聲了。”


    沈之言還受著傷,他們不能久待,迅速帶他迴去療傷。


    林歸竹執意要抱著沈之言走,兩人剛一起步,就一齊摔倒在地。因為林歸竹還沒平複好失而複得的心情,手腳不利索,腿都是軟的。


    “阿竹求你別抱了……你別把我摔死了嗚嗚嗚我臉都摔疼了……我還有力氣能自己走的嗚嗚嗚……”


    跟在身後的周冶和賀陽:“……”


    四人還是成功迴到了基地,沈之言被送進了療養室。


    林歸竹全程陪護,靜養了快四天,在沈之言強烈要求下,林歸竹才收拾東西帶他迴到兩人住所。


    經曆了沈之言被劫走這件事,現在的林歸竹可是寸步不離,完完全全是把眼珠子粘在了沈之言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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