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定郡·太守府


    書房中透出燈光,一個人正在房間中批閱軍務。


    書房外麵走廊,親兵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院中掛著燈籠,照的明亮。


    不遠的花園草叢中,一些蟋蟀在叫著,水塘中一兩隻青蛙“呱呱”的應合,螢火蟲在夜中不斷飛翔,匆匆腳步打破了夜晚寧靜。


    一個道官請人進去稟告:“快,通報,真人,我有著要事稟告。”


    不一時見出來:“叫進。”


    “真人,陳平死了,水師已降了。”道官入內,就滿麵笑容說著,裴子雲聽著倒不意外,點了點首:“好,我知道了,這濟北侯最後一線生機也斷了,梟雄末路了啊!”


    “聯係宋治,命令催促郡縣長官,加快請賊兵家眷過來,你可是明白?”裴子雲下地踱步,命著。


    “是,真人”道官轉身出去,隨著書房關閉,裴子雲再踱了幾步,把麵前窗戶推開,夜晚中,蟋蟀、青蛙的聲音更顯寧靜,一些涼風吹進了房,臉上卻看不出喜怒。


    數日·官道


    百姓不是軍隊,數千人拉出了數裏,有些地麵上長了不少青草,不少百姓都踏在了草地上上前,一個個甲兵在側監督,捕頭,衙役,各監督來自各縣親眷,不過也不打罵,隻是催促。


    一個捕頭嘴裏叼著一根狗尾巴草走在前麵,衙役跟隨在後,一個老者帶著一個年輕人上前,靠近了捕頭小聲:“胡捕頭,這是孝敬。”


    老頭伸出手,將一錠銀子遞著上去:“胡捕頭,朝廷征召我們去,到底為何?您給我們說說,不然我們心中不安。”


    聽著老頭的話,捕頭四下看了一眼,銀兩接了過去:“你放心好了,朝廷發下命令來,說請著你們來,想必要勸說叛軍。”


    “謝謝胡捕頭。”老頭鬆了一口氣,別的不怕,就怕因家眷有人在濟北叛賊當兵,被拉去治罪或攻城,那就完了。


    看著老頭離去,捕頭才是低聲嘟囔:“朝廷要你們去,我一個小小捕頭,哪知道要你們幹什麽,拉你們去攻城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是什麽?”其中一隊,數人看著手中喇叭,看不懂。


    “一個簡單的擴音工具,能放大些聲音,雖不多,但足夠了。”一個道人解釋的說著:“快,快,這幾千人,必須在三日內趕到州城,斷不能誤了真人的軍令,要不,承擔不起。”


    聽著這話,想起最近血淋淋的例子,數個捕頭衙役不由加快了步伐。


    州城


    “水師降了,陳平被殺了?”沈直將消息稟告,濟北侯聽著消息,突臉色煞白,身子一抖,一陣轟鳴,似乎有東西徹底失去,一種英雄末路之感頓時湧現。


    “啊”濟北侯心中火燎一樣,難以忍受,低聲痛苦喊了一聲,臉色扭曲,隻是沒有大聲喊出來,伸手抓住了衣服,死死忍著。


    許久,濟北侯才平靜了下來,身子靠在椅上,隻一會,眼睛就帶上了血絲,沈直微微抬起了首,發覺麵前的濟北侯似乎一下老了許多,頭發都白了,一種英雄遲暮悲涼,湧上了沈直的心:“侯爺,您還得保重!”


    聽著聲音,濟北侯抬起首,怔怔的看著,書房內點著數盞燈,照得一片明亮,嘴唇蠕動許久,才自言自語:“我十五歲餓的不能活,就跟隨著人反了,二十三歲跟了大將軍,二十五歲當了隊正,隨大將軍一路戰無不勝,大將軍成了皇帝,我也成了侯爺,也曾有過大敗,可迴去重新收拾,又是大勝,從沒有落入今日的下場。”


    濟北侯看著明燈,突慘笑起來:“兵敗如山倒,原來滋味是這樣?”


    這樣說著,沈直看著濟北侯,早哽咽說不出話來,強忍著,用著袖擦掉眼淚,上前小聲勸說:“國公,或還有轉機,我們隻要固守,必還有著機會,到時我們必定能再席卷天下。”


    “哈哈,到了這地步,你就別安慰我了。”濟北侯聽著,突大笑了起來,笑完,語調已變得十分平靜:“既上天安排了我這命運,我也隻有坦然接受了。”


    “我是不行了,但有些事還得去安排。”見沈直還要說話,濟北侯擺了擺手:“我們現在還有道人,喊他上來,我要立刻和宮八島通訊,要是以後,說不定連道人都全部逃了。”


    沈直看著麵前頭發已白,臉色發青,但鎮定自若的濟北侯,心中一顫,這才是自己的主公,應著:“是!”


    說著,轉身出門,讓道人前來。


    道人過來了,一躬身也不說話,濟北侯冷冰冰說著:“本來你們跟著我,也有些想念,現在到這地步,什麽也沒有了,不過我也不會讓你們白幹一場。”


    濟北侯取出一疊銀票,在手裏掂了掂,一笑,說:“藩庫的銀子帶不走,但是銀票可以,這是五千兩,都是一百兩最大限額的銀票,不是以我的名義,你們可以帶走。”


    “是,國公,有事您盡管吩咐。”到了這地步,還是這樣鎮靜,道人也不得不佩服,聽了濟北侯的話,就明白了,接了銀票,也叩了幾下,算是禮成,問著。


    “給我傳信宮八島,我想和三兒說話。”


    “是!”道人取出了符籙就要聯係,隻是才取出,想起了事,連忙向濟北侯看去,神色一沉,這濟北侯氣數消散了大半,隻是這時不能直說,委婉:“國公,法不加貴人,貴人無法直接通訊,不過現在我去取著師門煉製的法寶,或可通訊一小會。”


    聽著這話,濟北侯沒有說話,心裏雪亮,知道以前自己鼎盛,現在氣運已散,怕貴人這兩個字已經有名無實,苦笑:“一小會也可。”


    道人連忙去取著,沈直陪同,一會迴來,道人在了濟北侯麵前顯出了一鏡,看上去三寸,古樸不起眼,這道人又取出符籙一按,才放上去,鏡子就亮了起來,絲絲靈光閃過。


    光影變化,過了好一會,才顯出了三公子衛昂,看上去畫麵有些波動,隻是還算清晰。


    這是濟北侯第一次親眼看見道法,或也是衛昂第一次,他一眼看清楚麵前的父親,頭發發白,臉色發青,顯得異常蒼老:“父親,你怎麽了?如果不行,父親你趕緊迴宮八島,來日東山再起。”


    看著麵前衛昂擔憂、緊張、獻計,濟北侯寬慰了許多,擺了擺手,嘴角難得露出了父親的慈愛的笑容,怔怔的看著衛昂,似乎要把他印在心裏,說著:“我這裏沒事,隻是小敗罷了,我守住州府,朝廷一時半刻也拿不下來,隻要璐王起兵橫掃北方,朝廷自然要退兵。”


    “好了,通訊短促,我們不說這些,我們長話短說,衛昂,你在宮八島還算安穩吧?”


    聽著父親的話,衛昂總覺得不對,應著:“是,父親,我已基本安穩,現在島上已在耕種,也開辟了新航線,島上的官府、祠堂,都已建成,現在開始日益穩健了。”


    濟北侯滿意的點了點首,這是衛家的基業,隻要好好發展下去,將來必定能發揚光大。


    “我們衛家的族人可還算好?”


    衛昂連忙說:“父親,族人一切都好,隻是有些人不服我登著侯位,處置了,但都留了性命。”


    “唿,處置的好。”濟北侯長長吐了一口氣,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踱了幾步:“那就好,別再和我聯係。”


    頓了頓,濟北侯發覺說的太過,放鬆了笑著:“衛昂,你安心經營吧,要是沒有我的消息,或傳來消息我敗了,就別再靠近陸地,你就在宮八島生活,這島雖不是絕秘,但朝廷也不清楚具體去向,哎,若王圖霸業一場空,宮八島是我衛家的最後一片淨土。”


    濟北侯說著,眼淚突然湧了出來,怎麽都克製不住,麵前鏡子裏一陣波動,漸漸模糊了起來。


    “父親。”衛昂應著,眼也紅了,立刻明白了過來,父親是在安排後事,說到這裏,圖影已崩亂,隻隱隱看見衛昂伏在地叩拜:“父親!”


    哭泣聲音響了起來,又盡數熄滅,一切都空空,濟北侯怔怔看著,伸手在空中一摸,似是不信。


    看著濟北侯的樣子,道人歎了一聲,一躬身,轉身離去。


    “主公!”良久,沈直喊了一聲,濟北侯醒悟過來,擦了擦眼淚,在懷裏抽出一張紙,隻有巴掌大小,上麵密密麻麻是蠅頭小字,遞給沈直,說:“這是跟著我,但目標不大外人不清楚的人,按照名單,這裏是一萬兩,由你分下銀兩,立刻遣散。”


    又說著:“可惜你名聲大,沒個去處,要是你有靠得住的路子,就立刻出府吧,總得留條生路。”


    說罷,眼淚滾落下來。


    沈直微微一笑,笑著:“主公,到了這地步,臣也沒有打算有生路,黃泉路上主公寂寞,我豈能不跟著?”


    “要說家小,我有二房妻妾,一房去了宮八島,三公子總會照應,一房安排去別的郡,有點田,有一家店鋪,餓不死。”


    濟北侯聽了,隻是一笑:“你安排就好。”


    就在這時,突有人稟告:“國公,朝廷軍要攻城了,大軍已經抵達。”


    “來了?”濟北侯轉過了身,笑了起來:“來的好,就看我這個硬骨頭,能崩掉朝廷幾顆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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