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黃昏時分,這支沉默的隊伍到達了縣城。看著四門緊閉,小心提防的樣子,鹽政巡檢笑出了聲。


    敵人越恐懼,就證明他越強。這稀疏平常的城門,能擋住我前進的步伐麽?


    “既然你想玩,那就好好玩玩好了。”鹽政巡檢自言自語。


    又衝鹽丁們揮揮手,就在城外紮營,等著他們自己出來。


    這場屬於膠州南部的大戲終於搭好了戲台子,就在即墨縣城城門外,即將隆重上演。


    本想借助城牆的優勢,消耗鹽丁實力的算盤,因為一支隊伍的到來,徹底破產。


    誰也沒有想到,這第一支出現的隊伍,竟然是從膠州城再次支援過來的隊伍,而且還帶著糧車。


    這導致本來占盡地利和優勢的即墨知縣一方,反而成了圍困在城裏的一方。


    因為對方可以從膠州運糧,而自己卻得不到一點外部的支援。即使有商行運來糧食,也會被鹽丁隊伍攔下,成為他們的繳獲。


    時間一久,無需鹽丁們出手,城內沒有吃食的百姓和士兵就會把知縣痛痛快快的送出去。


    無論他求得了誰的幫助,可能都無濟於事。


    現在擺在即墨知縣麵前的隻有一條路,出城迎戰。


    方知縣自己也心知肚明,他並不懼怕出城一戰,他隻是在等,等鼇山衛指揮使的兵馬到來。


    能為勝利再加上一個籌碼,就絕不盲目自信,為自己平添變數。


    一日後,鼇山衛指揮使帶領五十家丁,一百五十精銳士卒趕到了即墨縣城。


    一時間局勢更加微妙,可能坐到鼇山衛指揮使這麽高位置的人絕不是傻子。


    他深知此時絕不是兩麵逢源的時候,必須直接選邊站。鹽政巡檢從始至終就沒聯係過自己,而且此行也是為了分食鹽政管理的利益。


    自己隻能站在即墨知縣這邊,沒有任何其他選擇。


    從古至今,左右逢源,兩邊下注的人就沒一個好下場的,就算有也隻是人家沒騰出功夫收拾你罷了。


    鼇山衛指揮使直接掏出了知縣的印信,從另一側城門進入了即墨縣城。


    即墨知縣就站在城門下,親自迎接。


    “曹大人,此次您能帶兵前來,真是讓我銘感五內,不知怎麽感謝你了,以後但有所用,我必義不容辭。”方知縣信誓旦旦的正色道。


    曹指揮使也是熱情迴應,既然都已經站在統一戰線上了,哪還有疏遠的道理。


    迴答道“方知縣不必介懷,與方知縣共事這麽多年,我心知方知縣品行,而且鹽政巡檢竟敢跟浮山千戶所官兵正麵廝殺。


    這已經是謀反了,我又豈會袖手旁觀?


    忠君報國,盡誅叛亂是我輩義不容辭的責任。


    我乃堂堂鼇山衛指揮使,必當奮勇爭先,保護鄉裏。”


    一番對答,激情澎湃,讓每一個路過的士兵都挺直了胸膛。


    兩人一路寒暄,自不必提。


    本應寂靜無聲的即墨縣城外,兩支數百人的隊伍遙遙相對。


    一支是鹽政巡檢的鹽丁隊,加之膠州城調派過來的家丁。一共二百五十人左右。


    分成左右兩部,家丁居左,鹽丁居右。鹽政巡檢就站在兩部結合處,最前麵的地方。


    一支是即墨縣城知縣統領的即墨營戰兵,加之鼇山衛指揮使帶過來支援的五十家丁和一百五十人的精銳士兵。


    還有登萊巡查海防道的關大人手下五十家丁。


    這方明顯人數多出來不少。鼇山衛指揮使就帶著二百人左右。


    即墨戰兵營也是全員出動,大概二百多人,後麵還站著護衛在即墨知縣身邊的三十家丁。


    加在一起絕對超過了五百人,足足是對麵的一倍。


    基本也是分成兩部,鼇山衛指揮使的部下居右,對著膠州調派過來的家丁隊。


    即墨戰兵營居右,對著鹽政巡檢手下的鹽丁。關大人帶著五十家丁在最後麵。


    畢竟官老爺都是縮在後麵揀功勞就行,拚殺這種事一是不在行,二是有危險。


    萬一出個什麽好歹,大家功勞都不夠抵消過失的。


    清冷的冬晨,寒風唿唿的吹。本應散發溫暖的旭日也被戰場的肅殺嚇退。


    一抹濁雲深深的掩蓋住所有的光線。為對陣的雙方又增添了陰實的氛圍。


    不遠處的即墨縣城,靜靜的在一旁袖手旁觀。他在等待新的主宰誕生,也在見證未來命運的征程。


    有些膽大的百姓偷偷躲在城牆上的城垛後麵,時不時的伸出腦袋向下張望。


    支撐著偷窺雙眼的大腿,卻在寒風中微微顫抖。


    滿目透著寒光的刀槍,滿眼露著兇光的狠人,還有平日裏見都見不到的大人物們。


    雙方七八百人的陣仗,釋放著滲人的殺氣。


    這幾個自詡膽大的百姓,都是強壓下心頭的悸動,吞咽著不多的口水,為了後麵吹噓的資本,戚戚的注目著。


    一個嚇破了膽子的漢子,縮迴了腦袋,呆呆的坐在牆垛下,大口的喘著粗氣,他腦中一片空白。


    亦如遠方大地被雪白遮掩,白的一塵不染,白的蒼茫決絕。


    鹽政巡檢往前走了幾步,看著對方陣中的幾位老相識。滿臉狠辣,卻偏偏擠出笑臉,


    高聲道“這不是鼇山衛指揮使大人麽?您也要來摻和一腳?你確定你身後的那些家族會同意你的決定麽?”


    鼇山衛指揮使在陣中也聽到了鹽政巡檢的問話。不喜不怒的高聲道“不勞費心,那些家族既然跟我站在一起,必然是支持我的決定。


    隻要我帶著你的人頭迴去,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哈哈哈哈。”鹽政巡檢狂放的笑聲傳遍全場。


    “我為什麽隻看到了你曹家自己的人馬,其他家族的一個也未見?不會是你自作主張吧?


    我這鹽政巡檢的蛋糕雖大,可也要有命分呀。你確定你能帶走我的人頭?


    就不怕我帶著你的人頭,去濟南府請賞?畢竟平叛的功勞可是不小。而且還是鼇山衛指揮使這般級別。”


    鼇山衛指揮使怒喝“黃口小兒,你先前謀逆作亂,斬殺浮山千戶所防守官,現在還大放厥詞。


    我大明朗朗乾坤,豈容你等宵小為非作歹?我念你曾經為官,好心相勸,你卻執意胡作非為,就怪不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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