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鬱新辭都沒合眼。


    她摟著一動不動的男人,透過窗子看向屋外的星空。


    想到付修融和她說的,他們隻是別人的一場賭局,一場遊戲,忽然就覺得這人世間是那麽的殘忍。


    生老病死。


    愛恨情仇。


    悲歡離合。


    似乎從來都是逃不掉,避不開的東西。


    還不如一出生就幹幹脆脆做個姑子。


    在深山老林裏寡淡一生,無情,無愛,無憂,無喜,無悲來的好。


    “傻孩子,年紀輕輕的,怎麽會有如此淒涼的想法?”


    鬱新辭摟著付修融垂淚的時候,她的麵前、素羽樓裏,一個鵝黃色裙裝的年輕女子飄了過來。


    年輕女子和她一般容貌。


    但比她身上多了幾分仙氣。


    隻是一眼,鬱新辭便認了出來。


    這是阿娘。


    她的阿娘季雲引,鬱家的繼室夫人季雲引,雲天外的毒師季雲引。


    “阿娘!”


    鬱新辭像個受盡委屈的孩子,淚水在看見阿娘的那一瞬間一下滾落下來。


    “阿娘!阿娘!您來了?您是來帶我走的嗎?”


    “阿娘,我活的好累,活的好苦呀!您帶我走好不好?”


    “我不想再繼續這場注定沒有結局的遊戲了,我不想再經曆一次前世的那種痛苦了!阿娘,您帶辭兒走好不好?”


    鬱新辭輕輕地將付修融放下,跳下地起身去抱自己的阿娘。


    雖抱住了,卻是那樣的冰冷。


    與阿娘曾經的溫熱懷抱終究是不一樣了。


    勾的她的淚再次滾落。


    在阿娘懷裏肆無忌憚地哭了起來。


    季雲引一聲嗟歎。


    她抬手輕撫女兒的長發,


    “傻孩子,你累,旁人又輕鬆嗎?這世上萬物,神也好,佛也罷,妖魔鬼怪,鳥獸魚蟲,誰又曾活的輕鬆了?”


    “可是……”


    鬱新辭語塞之時,季雲引又是一番長論。


    “可是什麽?你隻看到了你自己的苦,你隻看到了你自己的累。”


    “傻孩子,在這世上,但凡能喘氣的,活的都不會輕鬆。”


    “生老病死,愛不得,怨憎會,誰能逃過?一個人除非沒有心,否則誰的生活能是完美的?”


    “孩子,既然已經成為了一個人,我們要做的,不是在遇到這些苦難的時候選擇逃避,而是要戰勝它們!”


    鬱新辭搖頭。


    “可我戰勝不了!阿娘,我真真的戰勝不了,我害怕失去付修融,我害怕失去現在的一切,我害怕又會像上輩子一樣,輸的一塌糊塗。”


    付修融的倒下,對鬱新辭算是不小的打擊。


    季雲引便勸。


    “胡說!你都沒試過,怎麽就覺得會輸了?


    孩子,阿娘從雲天外出來這麽久,悟出的一個道理就是萬事萬物,都沒有什麽絕對性。


    凡事都要去嚐試,凡事都要去爭取,凡事都要去體驗,這才是人生。”


    “可是阿娘,我試過了。這一輩子,我努力過了,還是這麽個結果!您要我怎麽有勇氣繼續往前走?”


    鬱新辭情緒很激動。


    說到底,上輩子的事情對她而言傷害終究是太大了。


    季雲引摟著在自己懷中哭成了淚人的女兒,心疼不已。


    她不再對女兒說什麽大道理。


    而是摟著女兒安慰。


    “孩子,不會的,不走到最後,誰能知道事情究竟會怎麽樣?”


    “可是我……”


    “你要堅強起來。你是阿娘的孩子,是雲天外毒師一族,你有阿娘的血脈,你可以習得毒術,也可以習得秘術。有些事別人做不到,但你可以做到。”


    “我可以?阿娘,我不懂,我可以做什麽?”


    鬱新辭抬眸,迷惑地看向自己的娘親。


    季雲引輕柔地撫著女兒的長發,“毒術秘術雙修,憑著你的本事,為你所愛之人爭取一線生機!”


    “您是說付修融?阿娘,您是說我可以救付修融?我要怎麽做才能救下付修融?阿娘,您告訴我好不好?”


    鬱新辭揪著阿娘問。


    季雲引搖搖頭,“你所愛之人難道就隻有付修融?你阿爹不是?你大哥哥二姐姐不是?你的妹妹不是?你兩個師父不是?你三個婢女不是?你的朋友不是?還這天下芸芸眾生,不是?”


    “付修融是,阿爹是,大哥哥二姐姐和清歡是,師父是,彩練、吉祥姐姐、如意姐姐還有彤兒也是,可芸芸眾生,與我何幹?阿娘,您為何要問我這些?難道他們會有事?”


    鬱新辭對於阿娘所說的芸芸眾生並不是很理解。


    她自認為天下芸芸眾生對她沒有做什麽好事。


    而她也沒有對這天下的芸芸眾生做什麽虧心事。


    大家互不幹擾。


    她所在乎的,隻有自己身邊的人,隻有自己在乎的人。


    然而季雲引卻再次歎息搖頭。


    她冰涼的手落在了女兒的臉上。


    “傻孩子,你問我天下芸芸眾生與你何幹,阿娘一時還真答不出來。可近來有個人告訴我,我既然不愛眾生,他又為什麽要傳我非一般的本領。”


    “這……”


    鬱新辭愣住了。


    季雲引再次說,“阿娘也沒完全想通,不過他說了,這本事可以傳你。”


    說罷,伏在鬱新辭耳邊細細說了一通。


    說完問鬱新辭,“孩子,阿娘傳你的秘法,你記住了沒有?”


    鬱新辭先是搖頭,然後又點頭,隨後再次搖頭。


    季雲安引歎了一聲,又在女兒身邊低語一番,然後揮動輕盈的手指,取來一匹絹,以絹為紙,以手為筆,細細地將方才所說的東西為鬱新辭寫了下來,放進她的手裏。


    “此為阿娘逝世後從恩師處所學的秘法,阿娘還沒完全學會,但師父說可以授你。名為《九幽驚天令》,有秘法三十六種,涉及世間萬事萬物,比咱們雲天外的秘法更加奧妙深邃,你要細心鑽研,方才不負師公,明白嗎?”


    說完,季雲引的身形便開始虛化。


    鬱新辭意識到不對。


    連忙抓緊了阿娘,還想與她多待些時間,問更多的東西,就聽屋外響起一道並不陌生的聲音。


    “阿引!阿引!是你嗎?我感受到了你的氣息,阿引,是不是你?是你迴來接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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