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梨桃平躺在床上,好看的眉宇緊皺,渾身遍布一層冷汗。


    薄薄眼皮覆蓋之下,眼球在其中掙紮著扭動。


    “梨桃?梨桃!”


    沈肅猛地睜開眼,點上蠟燭,才發現梨桃的情況不對勁。


    他捏住梨桃雙肩,大聲唿喊!


    “梨桃!”


    梨桃猛地睜開眼!


    心砰砰響,快得幾乎要從嗓子眼兒跳出來!


    她張開嘴,大口大口地唿吸著,整個屋子都是她哼哧哼哧的粗重唿吸聲!


    沈肅拍著她的背,觸手的褻衣都被冷汗打濕。


    他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這個世道,要變了。


    明麵上戰亂已平息,可實際上,各方勢力暗流湧動,江山接近崩頹,隻待一個時機,便會徹底傾塌!


    “你夢見,什麽?”


    梨桃側目,漂亮的雙眸中,盈滿絕望。


    這絕望,讓沈肅心驚不已。


    這一迴,肯定不是什麽暴雨山石,也不是關乎某一個人。


    梨桃接下來的話,證實了他的猜想。


    梨桃說話的唇都在不停顫栗。


    “是、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冰雪寒冬,整個世界都被大雪覆蓋,沉重的積雪壓垮房屋,無數人流離失所,凍死餓死......”


    “百姓們......易子而食......”


    梨桃溫熱的淚從眼眶滑落,小臉上遍布絕望的神色。


    “這場大雪,要下足足七個月,百姓死傷近半,我還看見,將士被凍成冰塊......”


    “大雪之後的饑荒、瘟疫更加可怕......”


    “沈郎,老天爺不給人活路啊......”


    梨桃本以為躲過了配冥婚,躲過了沈肅被山石砸死,日子就能這樣過下去,平安一生。


    可沒想到,上天如此殘忍,還要降下更殘酷的天災。


    沈肅滿麵震驚!


    霎那間,渾身肌肉都崩得緊緊的。


    如此寒冬,何止死傷近半,生者,十不存一。


    可若是早做準備,他們定能存活下來,就像上次的山石垮塌,是能避過去的。


    “寒冬可是今年冬日才開始?”沈肅努力鎮定地問道。


    “是、是的。”梨桃愣愣地點頭。


    “既是今年冬日開始,那就還有半年時間。”沈肅神色鄭重。


    梨桃隻要一想起夢中的可怕場景,那刺骨的寒冷,就沒辦法冷靜。


    她紅著眼睛朝沈肅大聲吼道:


    “沒用的,死定了,我們都會死的!”


    “你沒看見那個場景!你不會懂的!你不會懂的!”


    沈肅緊緊抱住梨桃,將她按在懷中。


    “冷靜!梨桃!相信我!我們一定能活下去,一定能......白頭到老。”


    “嗚嗚......”


    梨桃聽見這句幾乎不可能的‘白頭到老’,埋在沈肅肩上大聲哭了起來,發泄著心中的恐懼與絕望。


    哭過之後,她抽噎著說道:


    “我就是想好好活著,怎麽就這麽難呢,為什麽連老天爺都要跟我作對......”


    沈肅輕輕撫摸著她柔順的墨發,安慰道:“不是專門與你作對,事情本來就要發生,老天爺提前告訴你,是對你的眷顧。”


    梨桃哭腫了一雙眼睛,暗暗思索,這也算是眷顧嗎。


    公雞鳴叫,天邊已是泛起了魚肚白。


    今日的太陽照常升起,除了他們,沒人知道今冬將會是災難性的嚴寒。


    二人坐在床上,拿出了所有錢財,盤算起如何才能熬過半年之後的寒冬。


    銀子總共隻剩五兩,外加幾百個銅板。


    梨桃蹙起了好看的眉毛。


    “土房子肯定是不行的,厚重的積雪會壓倒大部分土房子,必須要蓋磚瓦房。”


    “持續七個月的嚴寒,還要囤積足夠的食物......”


    “這麽點銀子肯定不夠,要用錢的地方太多。”


    沈肅皺眉道:“村裏人也必須要提醒,不然,到時我們會成為眾矢之的。”


    若寒冬來臨,隻有他們家的房子沒被大雪壓垮,隻有他們家有吃食,會很可怕。


    最經不起考驗的,便是人性,更何況在生死存亡麵前。


    所以,他們必須想辦法提醒溪山村的人,甚至是相鄰的幾個村子。


    至於怎麽提醒,卻是要好好考量。


    沈肅鄭重道:“我會想辦法掙銀子。”


    “你能有什麽辦法?”


    梨桃歎息,他就是個獵戶,能不能打到獵物全憑運氣,萬一碰上老虎之類的猛獸,有沒有命迴來還兩說。


    雖不愁吃喝,想存下銀子卻是極難。


    她嗔怒道:“你不許進深山,萬一遇見猛獸,我和兩個孩子怎麽辦?”


    梨桃生氣的模樣也好看,沈肅移不開眼。


    “那娘子說,該怎麽掙銀子?”


    梨桃露出苦惱的神色。


    是啊,該怎麽掙銀子呢?


    一個獵戶,一個村婦,能有什麽辦法在短時間內掙到足以蓋一棟房子的銀子?


    少說也得二百兩銀子,還要買上能吃上至少七個月的糧食,不,至少要囤積夠吃一年的糧食。


    樣樣都需要銀子。


    梨桃忽然抓住沈肅的手,激動地問道:“山上是不是有人參,我聽人說起過,百年人參一隻就能賣幾百兩銀子!”


    沈肅微微蹙眉。


    “人參長什麽樣子娘子可知曉?”


    梨桃麵露興奮。


    “我曾在鎮上書肆看過一本萬物誌,依稀有一些印象,書中還記載有鬆茸,也能賣上價錢,這個時節正式采蘑菇的時節,或許可以去碰碰運氣!”


    此時天已大亮。


    二人起床洗漱。


    沈肅來到院牆邊,將寫好的一封信放入鴿子腿兒的籠子裏,抬手放飛鴿子。


    灶房裏。


    梨桃燒著火,紅紅的火光將她的皮膚渡上了一層暖色。


    沈肅拿著鍋鏟,攪動著鍋裏煮著的米飯。


    透過層層熱氣望見梨桃溫暖的臉龐,沒來由的生出一種歲月靜好的溫馨之感。


    可這都是假象,時日會一天天飛逝,危險離他們越來越近。


    飯菜做好後,小川和小瑜也起來了。


    兩個孩子很懂事,已經會自己穿衣洗臉。


    收拾好自己後乖乖坐在凳子上,等著梨桃沈肅二人一起吃飯。


    用過早飯後,梨桃對兩個孩子說:“今日你們乖乖待在家裏,誰來了都不要開門,嬸嬸要去山上。”


    “不,我們要跟嬸嬸一起,我們也要去山上!”


    兩個孩子搖晃著梨桃的胳膊,異口同聲道。


    梨桃為難地看向沈肅,山上,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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