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晶又做夢了。她深刻地意識到了這一點,看到熟悉的地方,她的記憶一下子迴到了那天。


    果然,轉過頭,她就看見了操場上的自己。


    傅晶正和幾個同學坐在跑道邊互相考著單詞,聽見旁邊走過的校排球隊的人在議論三中的主力宋越家裏出了那麽大的事,恐怕這次沒辦法上場比賽了,盡管他們是競爭對手,但也都在為宋越感到惋惜。


    傅晶以為自己聽錯了,從單詞書裏抬起頭,尋找著聲音的來源。


    她看著不遠處的幾人,還在說著宋越的什麽事,傅晶皺緊了眉頭,他們在瞎說什麽,自己前一個星期還見過程老師和宋越他們。


    同學背著背著單詞突然旁邊的聲音不見了,她好奇地抬頭,就看見傅晶正緊緊盯著排球隊的背影,她笑著打趣傅晶。


    誰知下一秒就看見平時沉默的傅晶一下子朝那幾個人衝了過去,幾人都張大了嘴巴,這怎麽迴事?


    幾個男生正說著訓練和比賽的事情,就見身後突然跑來一個女生,他們皺了皺眉,這人是幹什麽的?


    “請問,你們剛剛說三中的宋越怎麽了?”傅晶喘著氣問道。


    幾人驚訝地看她,“你認識宋越?”


    傅晶點了點頭。


    “那你不知道嗎,他家出事了。”領頭的男生懷疑地看向她。


    “我放寒假不在市裏,最近沒和他聯係。”她還是前一個星期在孤兒院看見的他們,沒發現有什麽事情。


    那人遲疑地點點頭,也對,他家出事也就是這段時間。他看著傅晶詢問的眼神麵露不忍,她應該還不知道這個噩耗,其實這件事不應該由他來說的,但猶豫了一下,他還是告訴了傅晶。


    “宋越他爸是警察,你知道吧?”


    傅晶點點頭,和宋叔叔有關?


    “他爸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犧牲了……”


    傅晶睜大了眼睛,怎麽會?!


    男生望著傅晶的表情有些害怕, 怎麽辦,她情緒有些不對,不會哭了吧?


    “具體的事情我也不太了解,這事也是聽別人說得,要不你去問問宋越,說不定……說不定是有人故意造謠呢!”他故意這樣安慰傅晶,但誰都知道這不太可能,宋越和同學甚至是他們這些比賽的對手之間的關係都很好,況且,誰會這麽惡毒,拿這種事情出來造謠?


    傅晶張了張嘴,卻發現怎麽也發不出聲音來,她的手好像也沒了力氣,反複握緊、鬆開,握緊、鬆開……終於好像有了些力氣,她感激地點了點頭,朝遠處的體育老師跑了過去。


    幾個男生驚訝地看著她,“她不會真去找宋越了吧?”


    “她和宋越什麽關係啊?”幾人麵麵相覷。


    “對了,之前宋越不是和我們說他好像有個什麽妹妹在我們學校上學嗎?不會就是她吧?”


    “那她怎麽不知道宋越家出事了?”


    “行了!”剛剛和傅晶說話的男生喊了一聲,“都別說了。”背後討論宋越家的事情本來就不好,現在還議論小姑娘,有些過分了。幾人見他有些生氣,也都閉嘴不語。


    傅晶的同學也都驚訝地看著傅晶,剛剛她那麽勇去找校隊裏的人搭話,現在又去找老師請假,到底是受什麽刺激了?這不像是平時的她。


    傅晶沒有顧得上和同學們解釋什麽,也來不及多說很多,她隻是憑著一股不知道從哪裏生出來的情感支撐著她去找老師和班主任請假。不會的,宋叔叔是個好人,不會出事的。


    她還記得這段路,那天宋叔叔就是開車帶著她和宋越駛過。她使盡力氣奔跑著,想去看看他們,溫柔的程阿姨可能會摸摸她的頭,驚訝於她的突然造訪,然後笑著說,那些都是假的。她甚至卑劣地想,會不會是他們傳錯了,犧牲的警察根本不是宋靖海。


    她氣喘籲籲地站在宋家門前,有些不敢敲門,怕事情真的就像他們說得那樣。她有些後悔來到這裏,轉身走下樓梯,不一會,她又走了迴來。


    看了看封閉的大門,傅晶艱難地抬起手,“咚咚咚”,傅晶皺了皺眉,都不在家嗎?她又敲了一遍門,還是沒人開門。


    她輕舒了一口氣,應該是有事出去了,肯定沒事的。


    正要轉身下樓,對麵的一戶人家突然有人走了出來,是一位老奶奶。


    “丫頭,你找誰呀?”她和藹地問道。


    傅晶指了指自己,是在問她嗎?


    “對呀,剛剛不是你在敲門嗎?”奶奶點點頭。


    傅晶還是有點遲鈍,就像電腦剛剛開機一般眨了眨眼。


    “你找……宋家的人。”仿佛是正確的開機密碼,傅晶迅速點點頭,“沒人在家。“她啞聲迴答。


    奶奶歎了口氣,腰都好似直不起來一般,看著對麵的房門難過地說:“他們不在這了。“


    傅晶有些疑惑地歪歪頭,什麽叫……不在這了?


    奶奶看懂了她的眼神,歎息著說:“他們搬家了。”


    “搬家了?”傅晶有些迷茫,“為什麽?”


    “害……還不是因為靖海的事。”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傅晶,“你和他們家小越是同學吧,我也是糊塗了,和你說這些幹什麽。”她搖了搖頭,朝傅晶揮揮手,“走吧,丫頭,他們搬家了,不會再迴來了。”說著,就要迴到屋子裏麵去。


    “奶奶。”傅晶急忙喊住她,“宋叔叔他……是不是……出事了?”她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


    老奶奶迴頭看了她一眼,沉默著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麽,關上了門。


    傅晶又迴頭看了眼滿是灰塵的房門,不發一言地離開。


    又過了一個星期左右,有一天,生活老師突然給傅晶一個快遞,秦家的人經常會給她寄一些生活用品,她以為這次也是他們寄來的。


    但這一次,傅晶拆開包裹後發現裏麵全都是嶄新的衣服,標簽還在上麵,箱子的最下麵是一張卡片。娟秀的字跡是曾經見過的:


    晶晶,你好,我是程阿姨。許久未見,不知道你現在怎麽樣。上次見你是在孤兒院,看你和孩子們穿的太薄,隻來得及拿一些家裏的舊衣服,這幾天我去逛街看到商場裏好多新衣服都很適合你,就給你寄過去一些,希望你會喜歡。對了,我們搬家了,現在住在我老家這邊,這裏的氣候很暖和,和北城不大一樣,晶晶以後可以來玩一玩。最近學習不知道累不累,阿姨明白,你肯定有很大壓力,但也要注意放鬆,把自己逼得太緊可能會適得其反,但是阿姨知道你肯定也心裏有數,就不再多嘮叨啦。晶晶,你可是有三個太陽的小姑娘,要加油哦,阿姨相信你肯定會越來越好的,祝福你。


    傅晶反複摩挲著這封短短的信,反複吸氣、唿氣;吸氣、唿氣……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在宿舍裏麵大哭了出來。


    室友被傅晶嚇了一大跳,傅晶這人無論遇到什麽事情一直都很冷靜,今天這是怎麽了?


    她們急忙來到傅晶身旁,“晶晶,怎麽了?”、“晶晶,哪裏不舒服啊?”、“晶晶,要不要我們去找老師幫忙,你別嚇我們?”有的膽小的室友看她一直抱著紙箱子哭個沒完,也有點害怕,出去找到了生活老師,老師來了之後也很驚訝,這個孩子學校的老師都認識,挺可憐的,但也很認學,平時也不惹事,今天這是怎麽了?


    大家不明所以,都安慰著她。本來傅晶是每個周末都要迴孤兒院的,但是那個周末她沒能迴去。


    她穿著那件暖和的白羽絨服,坐車去了烈士陵園。在進入烈士陵園前,她看了看馬路對麵的花店,走進去挑選了很久,最後才說道:“請給我一束向日葵。”程老師說她喜歡向日葵,因為宋叔叔和宋越就是她的太陽。


    在北城,冬天的鮮花並不便宜,盡管已經要到春天,花價仍然有些虛高,但傅晶還是爽快地付了款。


    她抱著向日葵在要化不化的雪地中找了好久,陽光刺眼,但北風烈烈,她的臉被吹得發紅,鼻涕也有些冒了出來,才終於在一個角落找到了自己熟悉的那個名字。


    她緩緩走了過去,將向日葵放在了宋叔叔的笑臉下。她知道,如果宋叔叔看到她肯定會皺著眉頭,嚴肅地說:“買這些做什麽,你要留著錢給自己買些好吃的,以後別再亂花錢了!”


    她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這一次,她沒有再哭,而是看著他並不蒼老的臉暗暗地想:宋叔叔,我一定會好好長的。


    小小的傅晶身後不遠處是還穿著禮服的另一個傅晶,她看著宋靖海的墓碑,靜靜地想:宋叔叔,我好好長大了。宋越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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