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絲天光被黑暗吞沒,黑夜真正降臨。


    燥風拂動,夏蟲嗡鳴,夜色沉沉。


    一豆燈火散發出暈黃的光,浮白坐在燭火旁翻看醫書。


    墨黑的頭發如瀑般垂落,遮住他精致的容顏。


    李景行醒來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麵。


    他並未出聲,隻是靜靜地看著在燈下越發豔麗的美人,隻覺得所有紛爭都離自己而去。


    有浮白在,便是歲月靜好。


    感受到李景行氣息的變化,浮白合起醫書,轉過身,朝李景行露出淺淡的笑:“醒了?”


    “嗯。”李景行應了一聲,視線卻未從浮白身上移開,一雙漆黑如曜石般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著浮白, 將對方的模樣鐫刻眼眸之中。


    浮白起身走到床邊坐下,伸手去取下李景行頭上的金針。


    “我已經暫時壓製住你體內的蠱蟲,大概兩個月的時間它不會被觸發。”浮白將金針收起,說道,“再給我一段時間,我會想辦法將它從你身體裏取出來。”


    李景行完全相信浮白,他伸手握住浮白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什麽也不說,隻靜默而專注地看著他。


    浮白任由李景行握著自己的手,完全不影響另一隻手取針的動作。


    李景行卻不老實,趁著浮白沒空搭理他的時候,將浮白的手放在唇邊,親親又咬咬,愛不釋手。


    感覺到浮白已經把他頭上的金針全部取下來了,李景行才用力一拉,讓浮白跌進自己的懷裏。


    浮白沒有掙紮,枕在李景行健壯的胸膛上,想到對方聽到蠱蟲時平靜的模樣,便問:“你猜到自己中蠱了?”


    “差不多吧。”李景行早就發現自己每次發病的時期太過巧合了,進而猜測皇帝手上有東西能控製自己,聽到浮白說蠱蟲,不過是意料之中的事罷了。


    李景行撫摸著浮白綢緞般絲滑的黑發:“明天我陪你迴門。”


    浮白把下巴擱在李景行的胸膛上,笑眯眯地看著李景行:“不怕抗旨不遵?”


    “我怕過?”李景行輕扯嘴角,露出譏諷的笑。


    他李景行何時遵旨過?


    除了沒拒絕這次和陳浮白的賜婚。


    因為李景行知道,自己若同以往一樣抗旨,那位會拿陳家開刀。


    不過是娶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放在後院,能挽救陳家一家的性命,也算功德一件了。


    當然,這都是見浮白之前的想法。


    見過浮白後,李景行還真想過進宮謝恩,感謝狗皇帝給他送浮白過來。


    不過,未免浮白被狗皇帝惡心到,李景行才沒進去。


    李景行心念鬥轉,外間傳來聲音。


    “王妃,王爺的藥已經熬好了。”是南星的聲音。


    浮白坐起身:“端進來吧。”


    南星聞言繞過屏風,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液走了進來。


    他始終低著頭,不敢去看躺在床上的那尊殺神。


    浮白伸手接過藥液,知道南星害怕李景行,便揮手讓他先退下。


    自己則把藥端到李景行麵前:“起來,喝藥了。”


    李景行沒動。


    浮白垂眸看他。


    李景行迴視,還是沒動。


    浮白再看了一眼手上黑乎乎的藥液,了然。


    “怕苦?”


    李景行沒迴答,黑眸裏映著燭光,俊美無儔的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可浮白卻能感受到他的抗拒。


    沒想到戰場上威風凜凜的戰神戾王也怕喝藥啊。


    想到這一點,浮白唇中溢出輕笑,用哄小孩兒的語氣說道:“乖,起來把藥喝了,我給你獎勵。”


    李景行:“什麽獎勵?”


    浮白:“你喝完就知道了。”


    李景行倒也沒有得寸進尺,得了浮白的承諾,從床上坐了起來,接過浮白手裏的藥碗,仰頭十分豪邁地將黑不溜秋的藥液灌進去。


    他把空碗拿給浮白看,劍眉輕挑,無聲道:我喝完了,獎勵呢?


    浮白的答案是俯身吻上李景行的唇,主動給了他一個纏綿的吻。


    再苦的藥有兩人分擔,都變得甜了。


    李景行扣住浮白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


    他昨晚才洞房花燭夜,剛體會到人生極致的快感,正是食髓知味的時候。


    親著親著,手自然就換了位置。


    結果才探進浮白的衣襟,就被他按住了。


    浮白扣著李景行的手,眉眼彎彎地說道:“王爺才剛施完針,為了王爺的身體著想,王爺還是禁欲一段時間為好。”


    李景行:“……”


    他看著浮白,黑眸裏漾著浮白無比熟悉的委屈。


    和上個小世界的謝琛如出一轍。


    浮白不僅不心軟,還剝奪了李景行同床共枕的權利。


    他摸摸李景行的頭,又摸摸李景行的臉。


    “未免擦槍走火,這幾天你都在這裏睡,什麽時候我覺得你身體好了,你再迴房。”


    李景行:“……”


    浮白親親李景行的唇:“好了,天色不早了,我先迴房了。”


    說完不給李景行任何機會,揣上金針便離開了議事堂。


    李景行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浮白離開。


    浮白這是在怪他一開始想要瞞著他發病的事吧?


    李景行無奈地搖搖頭,眼中卻流露出溫柔的寵溺之色。


    他大概是新婚第二天就睡書房的第一人吧?


    夫綱不振啊。


    0-0


    第二天一早,浮白三朝迴門。


    緊閉的戾王府大門轟然打開,浮白被李景行牽著走出王府。


    馬車早就等在門口。


    除了浮白和李景行要乘坐的那輛馬車之外,後麵還跟著七八輛,上麵裝滿了李景行準備的迴門禮。


    “上車吧。”


    李景行將浮白扶上馬車,自己也跟著上車。


    車夫見二位坐穩後,喊了一聲“駕”,馬車便穩穩當當地往前走去。


    長長的車隊招搖過市,一路往陳府而去。


    戾王府的馬車剛走沒多久,宮裏禦書房的那位就收到消息,知道李景行陪著新婚的王妃迴門了。


    顯然,這次李景行沒得到皇帝的允許,私自出戾王府。


    昨日李景行沒有進宮謝恩,今日卻陪著王妃迴門。


    昨日鄭公公去戾王府宣旨的事,可是人盡皆知啊,李景行今天這麽做,可不就是狠狠地打了皇帝的臉嗎?


    皇帝當場砸了鎮紙,一張臉扭曲猙獰。


    差點氣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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