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霜一手抱著向日葵花束,一手拎著食盒,在病房門口怔了幾秒,隨即轉身走到旁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剛才病房門被她推開了一條縫隙,此刻裏麵的聲音正從縫隙鑽出來,模模糊糊的,曲霜聽不太清楚。


    不過,許如霜嬌柔的笑聲倒是格外清晰。


    曲霜坐在長椅上,望著對麵牆壁上的《住院部病房管理製服》發呆,昳麗的臉龐沒什麽表情,平靜中隱約透露著一絲漠然。


    “難受嗎?”阿璃走到她身邊,聲音毫無起伏,像冷冰冰的機械人一樣。


    但不知道怎麽的,曲霜竟然聽出了一絲關心。


    她抬起頭,衝阿璃淡淡一笑:“還好。”


    阿璃看著她不說話,似乎在懷疑她故作堅強。


    曲霜又笑了一下,沒有多做解釋,繼續盯著牆壁發呆。


    她在外麵足足等了一個小時,顧淮瑾這才叫她進去。


    進去之後,曲霜一眼便看到許如霜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一手端著湯碗,一手拿著勺子給顧淮瑾喂湯。


    顧淮瑾靠坐在病床上,餘光微微瞥了曲霜一眼,淡淡的,晦暗不明,叫人捉摸不透他的意思。


    倒是許如霜,見曲霜進來,柔美的小臉露出一絲笑意,聲音溫柔動聽:“曲小姐,好久不見。”


    一副毫無芥蒂的模樣。


    曲霜微微一笑,語氣不冷不熱:“確實許久不見許小姐了。”


    她不喜歡許如霜,不想和對方做過多的虛偽的寒暄,便轉頭看向顧淮瑾:“你今天感覺怎麽樣?”


    顧淮瑾這才抬眸,拿正眼盯著她,眸色暗沉,帶著幾分銳利,似乎要從她柔和安靜的臉上盯住什麽東西來。


    然而曲霜麵色平靜,粉唇含笑,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麽不同。


    顧淮瑾眸色沉了幾分,從曲霜臉上移開視線,沒有理她,薄唇微張,把許如霜喂的那口湯喝掉了。


    許如霜又驚又喜,麵露羞色,聲音越發嬌軟:“阿瑾,這是我跟一家私房菜的廚師學做出來的雞湯,好喝嗎?”


    顧淮瑾勾了勾唇:“還不錯。”


    得到他的肯定,許如霜抿唇一笑,臉頰飛起兩片粉暈,一雙美目如若秋水,直勾勾地瞧著顧淮瑾。


    顧淮瑾低低一笑,仿佛跟她調情似的,低聲說:“再來一口。”


    “好。”許如霜含羞帶怯,捏著勺子繼續給顧淮瑾喂雞湯。


    兩人旁若無人,眉來眼去,時不時說笑一聲,仿佛忘了曲霜還在病房裏。


    曲霜被晾在一旁,倒也不生氣,轉身把向日葵花束插進花瓶裏,又把食盒裏的雞湯拿了出來。


    燉盅的蓋子掀開,一股濃鬱鮮美的香味從裏麵飄了出來,彌漫在空氣中,令人食指大動。


    許如霜瞧著燉盅,眸色微閃:“這是給阿瑾熬的雞湯?”


    曲霜淡淡地嗯了一聲。


    許如霜立刻看向顧淮瑾:“阿瑾,你還喝得下嗎?”


    顧淮瑾深深地盯了曲霜一眼,薄唇吐出兩個字:“飽了。”


    許如霜柔美的眼裏閃過一絲喜色。


    曲霜沒說話,拿起勺子,慢悠悠地喝起雞湯來。


    顧淮瑾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病房裏的氣氛也有些凝滯。


    曲霜仿佛沒有察覺到不對勁,一口一口把雞湯全部喝完了。


    顧淮瑾望著她,神色不虞,漆黑的眼底鬱鬱沉沉:“你還有什麽事嗎?或者有什麽想和我說的?”


    曲霜抬頭,和他對視片刻,搖頭道:“我就是過來看看你。”


    顧淮瑾點點頭,冷漠道:“好,你現在看到了,可以走了。”


    曲霜微微抿唇,看著他不說話,纖細的手指不自覺地捏緊了勺子。


    顧淮瑾譏諷:“還不走?”


    曲霜迴過神來,平靜道:“好,我明天再來看你。”


    她一邊說,一邊收拾燉盅,臉上看不出絲毫異樣。


    下一秒,顧淮瑾冷漠聲音響起:“如果你隻是來看我,那就不用來了。”


    曲霜手上的動作一頓,差點打翻燉盅。


    “好。”


    她說了一個字,快速收拾好東西,轉身離開了病房。


    醫院走廊上空蕩蕩的,靜悄悄的,宛如此刻曲霜的心情。


    她抿著唇,快步往電梯走去。


    明明心裏什麽也沒想,卻依舊覺得沉悶壓抑,有些喘不上氣來。


    走進電梯,這種沉悶感更嚴重了。


    曲霜不由地自嘲一笑。


    原來阿瑾早就看透了她,她並非如自己以為的那般淡定。


    她知道顧淮瑾今天的舉動是什麽意思。


    他在逼她和梁璟離婚。


    如果她還是這樣拖著,或許他就會棄她而去。


    “叮——”


    電梯到了一樓,曲霜走出電梯,抬腳往外麵走去。


    她剛走出住院部大樓,忽然有人從後麵追上來。


    “曲小姐,等等!”


    這是許如霜的聲音。


    曲霜充耳不聞,加快腳步,恨不得一腳跨到停車坪那邊。


    “曲小姐!”許如霜終於追了起來,一把拉住曲霜的手。


    曲霜立刻甩開了,微笑著問:“許小姐找我有事?”


    許如霜嬌喘著氣,一雙楚楚動人的美眸瞧著曲霜:“我是想跟你說一聲對不起。”


    “哦?”曲霜挑眉,不知道她葫蘆裏到底賣什麽藥。


    許如霜一臉歉意:“對不起,曲小姐,我不知道今天你也給阿瑾燉了雞湯,害得你一番心意……”


    她頓了頓,沒說話說全,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這要是換成葉霏那樣的性子,恐怕就要被氣得跳起來了。


    曲霜卻淡淡一笑,反問:“我一番心意怎麽了?”


    許如霜眸色閃爍,沒有直接迴答。


    “曲小姐,我知道,阿瑾不該這樣踐踏你一番心意的。不管怎麽說,那些雞湯都是你辛辛苦苦做出來的,他卻嚐都不嚐一口,實在太不應該了。”


    “這都怪我,我也沒想到阿瑾那麽喜歡喝我做的雞湯,還把它全都喝了。曲小姐,對不起,你別生我的氣,也別怪阿瑾,迴頭我幫你說說他。”


    許如霜細聲細語,秀眉微蹙,嘴上說著對不起,話裏話外卻在秀恩愛似的,眉眼間還帶著一絲羞澀。


    尤其是最後那句話,仿佛她和顧淮瑾的關係十分親密。


    然而這些話聽在曲霜耳朵裏卻十分愚蠢可笑。


    她也不戳穿許如霜,隻是淡淡地問:“說完了嗎?”


    許如霜愣了一下,咬唇道:“曲小姐,你真的生氣啦?”


    “嗯。”曲霜說,“我生氣了,要不你還是多說幾句對不起吧。”


    許如霜柔美無辜的臉上露出一絲空白的表情,大概沒料到曲霜是這種反應。


    過了一會兒,她又委委屈屈道:“其實我和阿瑾已經取消婚約了,就算他對我還有幾分舊情,我也不會影響到你們的,曲小姐又何必斤斤計較。”


    曲霜沒忍住,一下子笑出了聲。


    “許小姐,是你要來跟我道歉的,也是你說我生氣的,現在又是你說我斤斤計較。許小姐,你這個人可真有意思啊,好話賴話全讓你說完了。”


    許如霜臉色一僵,眼眶迅速變紅,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曲小姐,你這話不就是在怪我嗎?我都跟你道歉了,你還要怎麽樣?我也不知道剛才阿瑾會把你趕走的。”


    “我現在也隻是把阿瑾當作哥哥,至於他心裏怎麽想的,我也控製不了。他要是想和我恢複婚約,那我有什麽辦法。”


    她紅著眼輕聲抽泣,一下子把周圍路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曲霜心中冷笑一聲,麵上不動聲色。


    “許小姐,你說得對,你把顧淮瑾當作哥哥,他也隻是把你當作妹妹而已,不然也不會和你取消婚約了。”


    許如霜抽泣的動作一僵,泛著晶瑩淚光的眼裏閃過一抹羞惱。


    就在這時,旁邊突然出來“噗嗤”一聲,有人不客氣地笑了。


    曲霜聽著這笑聲有點熟悉,抬頭看去,看到一張戴著口罩的臉。


    對方衝她眨了眨眼,狹長而嫵媚的眼眸露出一絲笑意。


    曲霜心下了然。


    是秦燦。


    她懶得再搭理許如霜,轉身就走。


    許如霜還想纏在她,被秦燦擋住:“哎,別追了,茶言茶語的,被人拍成視頻發到網上就不好了。”


    許如霜臉都僵了。


    半個小時後,曲霜和秦燦坐在車裏。


    “你怎麽來醫院了?沒有記者跟蹤你吧?”曲霜關心地問。


    秦燦摘下口罩,喜氣洋洋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懷孕了,孩子是雲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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