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洗衣機突然發出的怪異男聲,白辰家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白辰下意識地想要報警,顫巍巍地嚐試從洗衣機頂部拿迴手機,可每次快拿到手機時都會被細小的動靜嚇到,迅速收迴了手。


    來迴幾次都沒成功,就好像眼前的洗衣機會突然跳起來咬她一樣。


    何為稍加思索,主動打破了這一份死寂:


    “你這洗衣機裏ai的智能應該不高吧?”


    何為見到這到這種場麵,第一反應是白辰為圖方便給自家洗衣機裝了高級ai。


    依據霍利國法律,高智能ai也屬於公民,像這樣把高級ai囚禁於洗衣機裏幫忙幹活,顯然觸犯了法律。


    “你這是違法行為,走,跟我去自首。”


    白辰被他氣笑了,指著洗衣機吼道:


    “這話你應該跟洗衣機裏的ai說而不是我說!有變態ai闖入我家了!快報警!”


    被這麽一吼,何為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麽,趕忙掏出手機向藍天警察局報案。


    與此同時,洗衣機不合時宜地響起了洗衣完成的電子提示音,仿佛在嚐試補救剛才的失誤……


    ……


    不過十分鍾,警長帶著兩位部下,扛著一個類似電飯煲的機器,萬分火急地來到現場。


    這儀器是一種升級版的信號屏蔽器,一經啟動,範圍內的ai不僅連不上互聯網,還失去了通過數據線在電器間移動的能力。


    警長讓兩人躲到一邊,啟動屏蔽器,拉起警戒線,讓兩個手下用特殊的掃描儀白辰家所有的電子產品。


    在眾人緊繃的神經之下,整個過程顯得十分漫長,兩位民警的腳步聲顯得又沉重又刺耳,每一步都能扣動眾人的心弦。


    最終,儀器在掃過洗衣機時警報大作。


    找到入侵者了!


    警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洗衣機貼上局部信號屏蔽貼紙,拿起掃描儀再次掃描,確認目標還在洗衣機裏後,鬆了口氣。


    警長大手一揮,兩位部下扛起洗衣機,離開了這裏。


    警長收起警戒線,向白辰敬禮:


    “威脅已清除,犯人是我們這幾周一直在尋找的詐騙犯,多謝您的配合!”


    說完,警長轉身就要收起屏蔽器,突然被白辰給拉住了。


    白辰想起了洗衣機剛剛所說的話,懷疑屋子裏還有他的同夥存在,便向警長求助道:


    “能不能幫我再用儀器檢測其他東西?”


    “當然可以,請問您需要檢測什麽物品?”


    警長從包裏掏出掃描儀器,拉開保護栓,躍躍欲試。


    儀器的造型很像地鐵常用的金屬探測儀,但手柄部位多了許多按鈕,上麵的電子屏被換成了液晶屏。


    “手機。”


    白辰掏出手機,儀器掃過,警報大作。


    那一刻,白辰的心髒都要跳出來了。


    警長意識到了情況的不對勁,讓白辰立馬把手機丟到一邊,掏出對講機通知周邊互聯網上的ai同事,同時將信號屏蔽器功率調至最大。


    他掏出電磁信號槍,緩緩靠近那部手機,給它貼上信號屏蔽貼,用儀器再次掃描。


    意料中的警報聲沒有再次響起。


    警長長舒一口氣,收起配槍,撿起手機還給白辰,微笑道:“看來是儀器出了點問題,很抱歉讓你受驚了!”


    “沒事沒事,您辛苦了!”


    白辰心中懸著的石頭落下了,跟警長寒暄一會之後,目送他離開。


    緊接著,何為進入浴室,開始為自己的身上噴灑香水。


    半個小時後,她聞了聞自己的身體,見沒有異味之後,踏出了浴室——


    茶香撲麵而來。


    客廳中央不知什麽時候多出了一個折疊桌,上麵擺著各式各樣的陶瓷茶具,白辰就坐在折疊桌的一側,不緊不慢地沏著茶。


    白辰指向折疊桌對麵的空位,邀請何為坐下來好好談談。


    “何為,聽說你在研究上遇到了困難。”


    白辰輕抿一口清茶,嫩唇微抿,點了點頭,似乎對茶的味道非常滿意。


    “是啊,我現在研究正卡在關鍵的地方,資金似乎有點不太夠用……”


    何為一入座,一杯清茶被推到了她的麵前,迎著白辰期待的目光,她吹去從茶裏冒出的熱氣,抿了一口。


    按理說,因為工作原因,何為非常討厭苦味,連咖啡也要加一堆糖他才能喝下去,這茶雖然有些苦,何為卻意外地討厭不起來。


    苦澀充滿他的口腔,不好的記憶記憶剛要從深處湧出,一股濃鬱的茶香就將他們壓了下去,化作甘甜,迴味無窮。


    白辰見何為的表情很是享受,雙眼微眯,用輕柔的聲音說:


    “很好喝吧,這是用漢陽茶葉泡的!據說早在3150年前,古人類就在用它泡茶了。”


    聽到這句話,何為又喝了一口茶,也許是因為知道了它背後厚重的曆史,這一口茶愈加香醋……


    “可惜的是因為近一千年的氣候巨變 ,這種茶葉已經種不出來了,茶種也流失了……”


    白辰望望向窗外,日光照在他玉石般的俏臉上,竟透出一絲歲月的滄桑。


    “我機緣巧合得到了它的的化石,花大量人力物力去複原,終於在去年在晨曦博物館內種出了兩株茶樹——世界僅存的兩株漢陽茶樹!”


    白辰轉著手中的空茶杯,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不會虧待有價值的事物。”


    這是在考驗我?


    何為握著茶杯的手抖了一下,撒出少許清茶,他深吸一口氣,將茶一飲而盡,壓下內心的慌亂,正色道:


    “我最近的研究發現,人格複現的效果除了受人體環境影響,似乎還受你對複現對象的了解程度影響……”


    “再研究下去沒準就能發現不用藥物就能進行人格複現的辦法。”


    白辰滿意地點了點頭,將何為的茶杯滿上,繼續說道:


    “話說迴來,這個茶樹雖然是種出來了,現在就展示在晨曦博物館內,但不知道為啥,觀賞它的遊客很少,如果有個人幫我宣傳一下……”


    “我會掛著晨曦植物園的名號去研究人格複現!”


    “這茶葉的市場價可不便宜。”


    “人格複現的創收我和你55開!”


    至此,白辰露出了滿意的微笑,對何為伸出了手。


    “合作愉快。”


    啊?這就談好了?!


    何為難掩內心的激動,雙手握住白辰的手,在空中甩了幾下。


    “合作愉快!”


    但很快,何為心裏的激動就被愧疚所取代。


    他與白辰的交易,是建立在自己的謊言之上的,就這還能再進一步,他感到自己很對不起白辰……


    “何為,我能相信你嗎?”


    白辰的話將何為的思緒猛然拽迴現實,驚恐掛上了他的臉龐。


    難道白辰發現她在撒謊了?


    她望向白辰,發現白辰正在直勾勾地盯著他,那眼神仿佛一直利劍,仿佛能隨時撕碎她似的。


    但很快,白辰眼神中的犀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迷茫。


    “哎……算了,你當我什麽都沒說。”


    白辰此時的內心,正在激烈掙紮著。


    到底要不要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和目的跟何為坦白呢?


    不行,何為是何家的人,而何家的人不值得信任!


    她親自見證何家從當初的家庭小院發展到今天的龐然大物,自然知道現在的何家人是什麽尿性!


    最初的何家,隻不過一群人因血緣集聚一堂,在生活和工作上互幫互助。


    隨著家族的成員越來越多,這個圈子也越來越大,直到裏麵的人開始以何家人自居,並敬稱白晨為族長,何家這個概念才漸漸進入大眾視野。


    這樣一個溫馨的大家庭,從三百年前就開始變得不太對勁,她的子孫為了何家先人留下的寶物爭得頭破血流,為了在何家的地位鬥得你死我活。


    誰都覬覦何家的資源,誰都想當何家說話聲最大的人。


    奈何白晨身為何家血脈的源頭,何家發展曆史的見證者,何家的精神代表——


    她就像定海神針一般,永遠壓在何家那幫圖謀不軌之人之上。


    她已經不記得跟何家那幫老狐狸吵過了多少次架,費盡心思斃掉了多少畜生提案,親自調解過多多少次族內衝突……


    她隻記得,何家老狐狸花了一百年時間讓整個何家跟自己反目成仇,花了一百年時間來架空她的權利,再花了二十年時間來奪走了她的生命。


    來自整個何家的背叛,讓她下意識覺得,現在的何家,隻剩一幫見利忘義的畜生!


    何為身為何家的一份子,她很難相信她。


    誰知道他會不會在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後,直接為了研究資金將自己賣給何家!


    想到這,白晨惡狠狠地盯著何為,仿佛要將他吃掉一般。


    何為被盯得滿頭大汗,下意識地脫下外套給自己散熱。


    也正是這一動作,讓藥物在何為身上留下的痕跡,清清楚楚地映入了白晨眼眸。


    左臂的繃帶,右手手腕處密密麻麻的針眼,背上大大小小的紗布……


    何為為了研究傾盡所有的樣子,讓他想起早期何家那幫可靠的先輩,甚至讓她想起了自己的丈夫。


    理智最終還是戰勝了偏見。


    白辰開始從現實斟酌起其中的利害。


    她跟何為做交易是為了借助人格複現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在這段時間,白辰自己也對人格複現做了一些調查,猛然發現:


    人格複現這個非常實用的技術之所以沒有得到普及,是因為它的門檻太高了。


    僅僅憑借藥物,就能把自己的人體環境變得跟對方一樣,目前世上隻有且隻有一個人能做到。


    何為,人格複現的發現者,命名者,研究者,也是它的唯一使用者。


    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真想用人格複現做什麽事,就必須依靠何為。


    而且就算她瞞著何為,找借口讓他幫自己辦事,憑借何為那恐怖的洞察力,遲早也會暴露的。


    所以想要得到他的幫助,就必須得跟他說明一切。


    但代價是什麽呢?


    將事情跟他挑明有被賣給何家的風險。


    但相比於自己四百年來的願望來說,這點代價又算的了什麽?


    所以,白辰決定相信何為。


    “何為,跟你坦白一件事,其實我是何家前族長白晨。”


    何為喝著茶,被嗆到了。


    令他震驚的不是白辰的真實身份,而是白辰那麽幹脆就把真實身份告訴了他。


    “我雖然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搞出另一個我的,但我很負責任地說,現在在何家族長位置上的白晨,是個假貨。”


    白辰雙手合十,用楚楚可憐的表情,向何為祈求道:


    “看在我們合作夥伴的份上,請你不要把我的事告訴何家!”


    何為方才從震驚之中緩過來,眼珠一轉,眉頭一皺,問:


    “你怎麽證明你是何家族長?我還說自己是霍利國總統呢!”


    白辰掏出之前給何為腿上開洞的左輪手槍。


    “別別別,我隻是開個玩笑,我相信你……”


    在何為驚恐的目光之下,白晨對自己腦袋開了一槍。


    此時,白辰很想喊一聲“偏鋁酸鈉”,但忍住了。


    血從她的頭部緩緩流下,但很快就停止了,子彈從腦袋的另一邊緩緩擠出,落在地上。


    清脆的響聲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靜。


    “看吧,能做到這件事的隻有長生者,而世界上的已知的長生者隻有兩位,一位坐在國會大廈裏,一位本應該坐在何家族長位上……”


    “現在你相信了吧?”


    何為被那給自己大腿開過洞的槍嚇得不輕,舉著茶杯的手止不住微微顫抖。


    “你把真實身份告訴我,到底是為了什麽?”


    何為拿起茶杯一飲而盡,涼透的茶水使他大腦清醒了不少。


    白辰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後頸,迴答道:


    “我想請你幫我人格複現我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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