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燃負手而立,周身散發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威壓。


    他微微眯起雙眸,眸中幽光仿若寒星,死死鎖住千影,沉默許久,才幽幽開口,聲音仿若淬了冰渣:“還記得我的話嗎?”


    千影身形劇震,單薄的身子抖如篩糠,冷汗簌簌而下,將衣衫後背浸濕大片。她緊咬下唇,唇瓣被咬出淤青,竭力穩住心神,可出口的聲音依舊細若蚊蠅:“記……記得。”


    “哼!”穀燃冷哼道,“怕你是美色當前,早將我的話忘得一幹二淨!”


    “千影不敢!”千影驚恐到了極點,隻覺一陣天旋地轉,仿若墜入無盡深淵,四周黑漆漆一片,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強烈的恐懼在她心間不受控製地蔓延開來,好似洶湧的潮水,要把她徹底淹沒。


    “嗬嗬,還有你不敢的麽?”穀燃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雖是輕聲低語,卻字字如刀,直直戳進千影心裏。那股從話語裏散發的嚴厲苛責,裹挾著排山倒海般的壓迫力,每一個字都好似一道催命符,足以讓千影死一千迴了。


    “主人饒命!主人饒命!”千影徹底慌了神,雙手胡亂地在身前揮舞,緊接著“撲通”一聲,整個人向前撲倒,額頭重重磕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一下,兩下……她根本顧不上疼痛,額頭瞬間滲出點點血漬,和著冷汗、淚水糊了一臉,卻依舊不停地朝穀燃磕頭,“千影對主人忠心耿耿,不敢有半分二心。”


    穀燃眉頭皺起,臉上的厭惡之色愈發濃重,他居高臨下,緩緩踱步到千影身前,森冷地說道:“別以為他會真的喜歡你,若他要殺你,就算你是他的至親,他也不會心慈手軟。”


    千影身子一僵,大腦瞬間空白,滿心滿眼皆是疑惑,一時沒反應過來穀燃為何突然說這個。


    “他是誰?你可別忘了。你若對他動心,那便是離死不遠了。”穀燃瞥了她一眼,裏頭盡是嘲諷,將千影心底隱秘的情愫扒了個幹淨,讓她無所遁形。


    千影張了張嘴,想要辯駁,卻又被穀燃那淩冽的眼神硬生生逼了迴去,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死死掐住,發不出半點聲音,隻剩無邊的恐懼在周身環繞。


    “你修煉多年,若為了這麽一個人毀了自己的修為……!”


    千影雙膝一軟,“撲通”一聲歪倒在地,雙手緊緊攥著衣角,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身子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急切迴道:“不……不會的,不會的。主人,您放心,千影定不辜負主人的吩咐,也決不可能對那人動心,還請主人明查。”話雖說得篤定,可千影心裏卻苦得泛起層層酸澀,眼眶也微微泛紅,眼下這種局勢,不這麽表忠心,還能有什麽別的法子?多說一個字,都可能招來殺身之禍。


    在這大荒,冷血,無情,惡毒,忘恩負義,殺人不眨眼,這些都是眾人給他貼上的標簽,妥妥的惡魔代表。可旁人不知,其實他的師父穀燃,手段更是狠辣決絕,相較之下,有過之而無不及。


    千影至今還記得那慘烈的場景,仿若噩夢般死死纏著她。彼時,她與另外兩名妖一同被派到虛無名身邊侍奉,就因為虛無名瞧著不順眼,隨意揮揮手將她們退了迴去。這本不是什麽大事,可誰能料到,穀燃得知此事後,臉色瞬間陰沉如墨,二話不說,掌心聚力,抬手便是淩厲一掌。


    那兩名同伴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骨骼瞬間被劈碎,血肉飛濺,靈魂也在強大的衝擊力下消散殆盡,形神俱裂,連入輪迴、頭胎轉世的機會都沒撈著。一地的鮮血刺目得讓人心悸,碎骨渣子散落四處,白花花一片。自那以後,那慘狀就像生了根似的,成天在千影眼前晃悠,夜裏閉眼,血腥味兒都直往鼻腔裏鑽,攪得她連續好多天都睡不安穩。


    也是從那時起,千影徹底認清了現實——想要活命,就必須使出渾身解數,不擇手段地勾引虛無名,讓他徹底愛上自己、離不開自己。雖說對於能否成功,她心裏並沒有多少底氣,虛無名的心仿若深不見底的寒潭,難以捉摸。可每當躺在虛無名懷裏,聽著他的輕聲呢喃、感受著他的柔情蜜意時,千影就忍不住自欺欺人,寧願相信這份愛意都是真的,唯有如此,她才有可能活著。


    在這裏,活著就是奢望。


    何況她隻是一個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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