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大白天,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一個男人,提著燈籠在大街上走著,黑色的鬥篷遮住了半張臉,路過的人,有的笑他是聾子,有的笑他是瞎子,有的笑他是傻子,可沒人注意到,男人其實有一雙特別清亮的眼睛。


    “這世間太黑了,我看不清腳下的路。”


    “浪子,你看得清嗎?”


    “浪子,這人心,你能明白嗎?”


    幽幽的燭火中,映出那人的麵孔來,竟和虛無名一模一樣,隻不過,那嘴角蓄出一股詭異的笑容,渾身上下透著說不出的悲苦來。


    “唿——”背後一個激靈,乞浪終於迴過神來,仔細一看,自己竟在狴犴的背上!


    奔出數裏後,一聲長嘯,狴犴騰空而起,蒲牢倆人也緊隨其後,巨大的白虎,宛若王者歸來,馱著乞浪踏風疾馳,隻覺耳邊的風飛快地閃過。


    許是有些涼意,他漸漸想起來了——


    就在一個時辰前,坐隱送他出來,而不行,則留在了光門內。


    蒲牢他們早已等候多時,見乞浪出來了,趕緊上前詢問,可乞浪搖搖頭,隻說了一句,“迴昆侖山,幫我師父去。”卻再不肯多說一句話。


    他的神情落寞,竟似一夜之間長大了許多。


    蒲牢見狀,心下明白,這孩子定是知道了什麽,才會現在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既然天戮留在這裏,他們便不敢再耽擱,直奔昆侖山而去。


    昆侖。


    龍宮大殿外,一片狼藉。


    無數龍兵的哀嚎響徹天宇,可,有意思的是,大都隻是受傷,死的卻少之又少。


    有一個人看得明白,這個大瘟神沒有下死手!


    睚眥站在殿外,目及之處,皆是傷兵,他冷哼一聲,這些對於他來說,並不重要!


    他所在乎的,是整個龍族。


    他們的大哥自從動了凡心,愛上一個凡間女子後便一去不複返,現在的他才是真正的龍族太子!


    死傷幾個龍兵算什麽,隻要根基還在,龍族就還在!


    “我不想與龍族為敵,把逆風和霸下交出來,我立刻離開!”虛無名聲音並不大,但是之前的吊兒郎當蕩然無存,他眯著眼盯著前麵一眾龍族重量級人物,低沉的嗓音帶著一絲警告的意味。


    其實,現在的虛無名並不是表麵上看起來那麽冷靜,相反,隻要牽扯到他在意的,他心裏的焦灼不亞於普通人。


    隨著嘲風闖進昆侖內部,那廝就不見了蹤跡,迎接他的是成列的龍兵大軍!


    明知道這是個龍潭虎穴,虛無名也得闖闖。


    “放肆!!!”老龍王終於按捺不住怒火和悲憤,踏著大步走出大殿!


    帝江的死讓他始料不及,拋開義子身份不提,單就帝江的戰鬥力幾乎在龍族無人能敵,折了他,基本上就是折了龍族大半的根本。龍王的憤怒可想而知!


    “父親息怒。”睚眥見他出來,馬上收起異常冰冷的麵孔,快步迎上去。


    “嘲風呢??他不是說有把握殺了天戮,拖住這個天煞的瘟神??”龍王環視一圈,居然看不到自己的三兒子,心中更是氣惱,“他人呢??他不是說自己的計策萬無一失?為什麽會折了江兒?”


    敢情這一係列的事都是嘲風那家夥搞出來的,難怪龍王生氣,對頭這邊是毫發無損,自家呢。。。折了夫人又折兵的。


    睚眥站在一旁,沒有接話,隻是眼睛裏閃爍的東西,讓旁人有些看不明白。


    “喲,我當是誰?原來是個老熟人啊。”


    不用問,一聽這壞壞的腔調,就知道是誰。


    虛無名大剌剌地站在一堆哀嚎的龍兵中間,好整以暇地瞅著這父子倆,他盤算著現在不行他們差不多已經到了不周山見了那位大神。


    黑水河的那位雖說有些難對付,但也應該不是什麽難事。


    所以,心下多少放鬆了一些。


    他現在隻想盡快救出逆風和霸下,至於嘲風那廝,這梁子是又結大了!


    隻是目前看這局麵,他還需提防一個人,他的師兄黑鴉,之前那個偷襲,雖力道偏弱,但也足以讓他跟整個龍族結怨了,這鍋背的。。。著實有點冤。倘若這人和嘲風聯手,虛無名確實挺頭疼。


    “虛無名!!休要猖狂!”隻聽一聲大喝!


    接著,就是一股旋風淩空朝著虛無名的背後劈下!又狠又霸道!


    好在虛無名早有防備,一個側身,避開這淩空一劈。


    好險!


    還沒等他喘口氣,頭頂又是一記怒火蓋下來,差點把他頭發絲燒著。


    “哎哎呀!!不帶你們這樣的。”虛無名點起腳,飛出幾米遠,看清偷襲他的倆人,又是拍打後背,又是薅一把頭發,那架勢,真好像自己吃了多大虧似的。


    “我說,你們兩個好歹也是龍子,怎麽還以多欺少,偷襲我。”


    虛無名現在又是一身他那個又髒又爛的袍子,臉上髒兮兮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被人家欺負擠兌了,可他那精亮的目光是一點也不“淒慘”。


    來者正是老龍王最小的兩個兒子,螭吻和狻猊。其真身都是猛獸大妖,雖本領不如幾個兄長,這脾氣卻是個暴躁易怒的。


    此時,這兄弟倆一前一後,怒氣衝衝地將虛無名夾在中間。


    螭吻的斧鉞,可劈山川大地,震萬物之靈,狻猊的龍頭火叉,雙手各持一個,鋒利無比,可穿天際,碎星辰之魂。


    這老龍王多少有點偏心,兩個小兒子因為年齡最小,因此也最得他們爹的寵愛。這給的兵器都是最好。


    “好你個虛無名!給臉不要臉!分明是你闖我龍族禁地,殺我義兄,傷我族人,居然還大言不慚,說我們偷襲!”螭吻性子比他弟弟還浮躁,見虛無名絲毫沒有悔意,按捺不住脾氣,指著他的鼻子罵道。


    “老八,跟這瘟神廢什麽話!一起上!”狻猊握著火叉,那叉頭上熊熊烈火,相傳這火勢越猛,就代表著主人的怒火有多高。


    “不是我說,”虛無名瞅著旁邊有個石墩子,竟一屁股坐上去,翹著二郎腿,從腰間拽出酒壺,“哧溜”就是一大口,他砸吧砸吧嘴巴,笑道:“這個我有必要澄清一下,你們那個義兄可不是我殺的,他怎麽死的,你們問我,倒不如問你們三哥。”


    “你!!”螭吻見他一臉無所謂的神情,心裏那個氣啊!哪裏還聽得進去他說啥,掄起斧鉞便衝上去,這斧鉞來勢兇猛,寒光逼人,若是被磕著碰著,不死也得被劈成幾瓣來!


    “哎,你這人,怎麽聽不懂好賴話呢!”虛無名嘴上說著,腳下卻沒閑著,眼見著斧鉞殺到,螭吻隻覺眼前一花,再一看,斧鉞竟劈碎了剛剛那個倒黴的石墩子,虛無名早已不見了蹤影。


    斧鉞劈了個寂寞!


    “你下手挺狠的啊!”冷不丁耳旁冒出來這麽一句,螭吻的後背被人拍了拍,他一迴頭,虛無名那個賤嗖嗖,特別欠揍的大笑臉猛地出現,將螭吻嚇了一跳,手中的斧鉞都差點沒拿穩!


    “狠起來,連自家的東西都砍,真嚇死我了,虧得我閃得快!”虛無名見他第二斧又要劈過來,便跳到一旁,這次他也不躲了,就在螭吻的眼前又跑又跳的,嘴裏還不停地嚷嚷:“哎喲我去!你還真砍啊!”


    “哈哈,躲開了!”


    “我的媽…你怎麽砍自己人?”


    一旁一直沒吭聲的睚眥發現,虛無名看似在逃跑,步伐雜亂無章,其實總是有意無意地引著螭吻,不消片刻,這大殿外的石墩子,柱子,古天大樹,奇珍異草無不慘遭斧鉞的攻擊,甚至有好幾次,差點傷到龍兵龍將!


    “老八,別上當,穩住心法!”他朝螭吻喊道。


    “嗯?”螭吻這才意識到自己被虛無名算計了,當下更是暴跳如雷,一張挺白淨的臉氣得發黑。


    “八哥勿惱,我來也!”狻猊叫囂著,揮著手中的雙叉,頂著烈焰,騰空朝虛無名刺過去。


    恰巧,虛無名剛跳到一棵樹上,見這雙叉襲來,不慌不忙,踮起腳,飛到另一棵樹上。


    可惜那長了幾百年的大樹,被這雙叉的烈火燒了個幹幹淨淨,這把老龍王心疼地恨不能立刻將虛無名碎屍萬段,方能解心頭之恨!


    偏偏這人還很沒眼力見,非得在這個時候來一句:“哎,可惜了這麽好的樹!”


    “啊啊!!!虛無名!!!拿命來!”兄弟倆接連被虛無名戲耍,也不管那麽多了,一個,手持斧鉞,一個,手持火叉,運動內丹的功力,灌於神器之內,一時間,天空也變了色!烏壓壓的黑雲壓境,那些還能跑的龍兵也顧不上嚎了,連滾帶爬地逃出這是非之地!


    “哼哼,”虛無名冷笑一聲,倏地收起先前嬉皮笑臉地模樣,一雙眸子漸漸變成了黑色,原本不修邊幅吊兒郎當的氣場突然畫風一變,如同一個掌控生死的修羅王!


    “我玩夠了!”


    “你說什麽?”


    “我再說一次!交出逆風和霸下!!”


    “虛無名!!”


    斧鉞!


    火叉!


    齊刷刷地毫無偏差地殺向這個無比囂張的大瘟神,萬年前是這樣,現在還是如此。


    眼看著,大戰來臨。


    虛無名正準備反擊,卻不料——


    “師父!!!我來幫你!”


    虛無名一聽見這聲音,氣差點背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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