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大家不由得沉默下來,感慨這鬼泣的身世,更多的怕是那愛而不相見的遺憾吧。


    乞浪垂著腦袋,快16歲的少年,樣貌漸漸長開了,俊俏的臉上總是洋溢著青春的光芒,隻是不知從何時,他的眼神中竟也開始有了成年人的複雜和憂鬱,乞浪突然覺得這個鬼泣跟他那個吊兒郎當的師父很像,清兒這個名字,他聽過很多次,斷斷續續的大概也知道了一些,他們兩個應該是另一個版本的鬼泣綰綰吧。


    同樣的愛,一個是見不到,一個是說不得。


    這時,乞浪的腦海中,閃過一張美豔絕倫的麵孔來。


    “卿城。”


    懵懂的少年,想小狐狸了,想他師父了。


    我若變得強大,是不是就可以護著你們?


    “嗨!”麻辣小兔子見乞浪神色暗淡,女孩子心細敏感,便拍拍他的肩頭,安慰道,“放心吧,他們會沒事的。”


    “瑤竹姐姐。。。”乞浪抬起頭,目光裏帶著感激。


    “傻小子,告訴你一個秘密。”


    “啊?什麽秘密?”


    “姐姐啊,有個外號,人稱半仙兒。我說話最靈了,我說沒事,他們肯定沒事。安啦!”瑤竹拍拍胸脯,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可,乞浪真信了。


    “那。。。我們是不是要找到轉世的綰綰?帶她去見鬼將軍?”蒲牢問道。


    月老點點頭,這時,他身旁走過來一對白孔雀,往他手上蹭了蹭,月老笑道:“這麽多年了,也該見麵了。”


    “那。。。綰綰現在?”乞浪問他。


    “我說,老頭。你就別賣關子了,這小子的寶貝狐狸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得跟你拚命。”不行晃著腦袋冷不丁來一句,把乞浪鬧了個大紅臉。


    “哈哈哈哈,好好好,你們看。。。”月老指著剛剛那對孔雀道:“楓兒,雲兒,該你們了!”


    原來這孔雀還有自己的名字!


    隻見這對雪白的神鳥忽閃著翅膀在空中跳起了舞,光輝灼灼,絕代風華!


    隨著兩聲長鳴——


    楓雲化作一個空靈之鏡出現在眾人麵前,鏡子裏,時空在飛速地變幻。


    月老告訴大家,現在他們看到的就是綰綰每一次轉世。


    有孩童,有少女,有富貴人家的小姐,有在茶館喝茶的,也有在宮殿載歌載舞的,有漁家女人,有行醫女郎中,裏麵的人,不停地換著身份,換著年齡,唯一沒換過的是那張臉,一個很美的女人。果然和小狐狸有幾分相似!!


    很快,大家便發現一個問題,這個女人無論在什麽時候出現,無論年少或是年老,都是一個人,她的身邊似乎從未見過男子或者孩子。


    “綰綰轉世千載,不曾嫁過人。”月老看出眾人的疑惑,解釋道:“她不願喝孟婆湯,也曾落入忘川受盡碎骨之苦,地君感念她癡心一片,便準許她帶著記憶投胎,所以。。。”


    “所以,她一直在等,對嗎?”瑤竹突然接過話來。一向歡脫蹦躂的小兔子,此時的聲音居然有些悶悶的。


    蒲牢呆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看向瑤竹,卻發現這丫頭始終盯著鏡子,隻是那眸子裏的哀怨讓他心裏揪得生疼。


    這麽多年。


    這丫頭追了自己萬年,她不說,蒲牢便也不說,他裝傻,可。。。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著實不公平。


    最後,鏡子裏的影像終於停下了。


    ————————分割線————————


    在楓雲的引領下。


    一群人出現在她麵前說明來意的時候,老婦人嚇了一跳,手裏的繡針在手指上劃了一個口子,冒出的血珠滴在剛完成的作品上,她慌了,連忙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試圖把汙漬擦掉。


    可惜,越擦越髒,很快,老大一塊血漬赫然在目。


    老婦人呆立半晌,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她傻傻地盯著繡布,臉上盡是哀戚慘然。


    大家為自己的冒失感到歉意,可麵對這樣一個孤零零的女人,他們幾次想要說些什麽,卻都被那一雙渾濁不清,憂鬱的眸子給擋了迴去。


    繡布上,已經差不多快完工了。


    那是一個男人的背影,身穿銀色鎧甲,手持一把寶劍,在馬背上疾馳遠去,身後,揚起的塵土迷了老婦人的眼睛,那片汙漬正巧蓋住了旁邊的四個個字,隱約能辨別出。


    這四個字是——我夫鬼泣!


    綰綰!


    老婦人便是他們要找的綰綰,鬼泣的心頭摯愛。


    大家雖說在鏡子中早已知道這一世的綰綰已經到了風燭殘年的時候了,可真看見她的這一刻,大家還是會於心不忍,為綰綰可惜,為她難過。


    老婦人腰也彎了,背也駝了,滿臉的皺紋像是風刻上去的一般,歲月在她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跡,現在的她看起來差不多八十多歲了,在人間的日子應該不多了吧!


    如果這次還不能相認,那麽下一輩子,綰綰又會變成什麽樣?


    那麽多年的等待,她真的不會疲憊,不會厭倦了嗎?


    “這。。。如果這麽帶綰綰迴去,鬼將軍還認得出嗎?”眾人不禁心裏泛起了嘀咕。


    “綰綰,去見他吧,他也等你很久了。”瑤竹走上前去,拉著綰綰的手,她的手皺巴巴的猶如陳年的樹皮,瑤竹不願意叫她老奶奶,隻肯叫綰綰這名字。


    難以想象,這幾千年的等著一個人,那是怎樣的苦。


    “你們知道他在哪裏?”


    “對,將軍也在等你。跟我們走吧!”


    綰綰眼睛亮了一下,她久久地望著繡布上鬼泣的背影,不知在想什麽,隻是那雙渾濁的眸子裏,除了思念和欣喜,更有了一絲的猶豫。


    許久,她搖了搖頭,喃喃道:“不見了,不見了,太晚了。。。還是等我下一世再去見他吧。”


    說話間,她轉過身,擦了一下眼角,便蹣跚著往屋子裏走去。


    一時,大家不知道如何是好,這個時候,好像所有的話都顯得多餘,任何安慰的詞對於這對苦命的夫妻來說,都是這樣的蒼白無力。


    正當眾人一籌莫展之際——


    “綰綰姐姐!”乞浪突然衝她背影喊了聲。


    “在將軍眼裏,您永遠都是最美的。”


    綰綰腳步一僵,站住了,大家緊張地大氣不敢出,倘若說服不了她,當然他們可以強行把她帶走,可這樣不僅救不了小狐狸,反而違背了初衷。


    “相信將軍!他真的在等你迴來!”乞浪眼含熱切,如果這次再見不到,那下一輩誰再來幫他們?


    “我老了。”綰綰終於開口了。


    “不不,綰綰姐姐。您一點都不老,如果將軍看見您,一定會很開心的,您比小狐狸,漂亮大叔,還有,還有比瑤竹姐姐還漂亮。”


    說完,他心虛地瞄了一眼旁邊,還好,大家明白他的意思,彼此心照不宣,“是啊,綰綰,你要是不信,就親自問問將軍,你是不是最美的。”瑤竹趕忙配合乞浪,“將軍很想你!”


    本以為這樣,或許這個苦命人可以同意了,不料,綰綰隻是停頓了一下,又繼續往屋裏走。


    大家的心一下子降到了冰點,失望透頂。


    “快!!!快看——”一直沒吭聲的狴犴突然指著前麵嚷道。


    眾人不解,卻不約而同地順著他的手望去。


    這一望不要緊——


    之前他們一直在院子裏待著,並未在意屋內。


    等綰綰推開大門,他們才看見——


    這個屋子裏!


    滿滿的,到處都是繡好了的畫布!


    一屋子的——鬼將軍!!!


    不管是策馬奔騰的將軍,還是花前月下的鬼泣,這一針一線,是繡出來的癡心,這一眉一目,是刻在骨髓裏的思念!


    “我們。。。要不迴去吧。”乞浪突然低聲說道,“小狐狸,我自己想辦法救他迴來,我們走吧。”


    此行,不行留在了月老祠,沒有跟他們一起來。


    若是他看見了這時候的乞浪,肯定會很欣慰,這臭小子真的長大了。


    眾人心下明白,便決定不再打擾綰綰,轉身準備離去——


    “等等。”


    “。。。”


    “你們幫我老婆子把這些都帶上吧,我走了,總不能把畫布留在這裏。”


    “走吧!我想他了!”


    很多年以後,大家依然記得,那一刻的綰綰雖是滿臉皺紋,老態龍鍾,可那溫柔的模樣是如此令人動容。


    綰綰,你真得很美!


    再次來到黑水河,眾人的心情變得複雜了許多。


    黑色的河水依然滾燙,洶湧!


    “他。。。。在哪?”綰綰望著這衝天的浪,


    你,真的在這裏嗎?


    “綰綰?你是不是餓了?”


    “綰綰?你生我氣了嗎?”


    “綰綰。。。我嚇到你了嗎?”


    綰綰,綰綰,綰綰,綰綰!!!


    卿城快瘋了,這兩日,他被這鬼莫名奇妙擄走,還把他關在這間屋子裏,聽得最多的就是這個名字。


    也不知道這老鬼究竟發什麽瘋,非說自己是他妻子,不管卿城如何解釋,他都聽不進去,就是一根筋地以為是自己惹卿城生氣了。


    況且,他每天戴著麵具遮住半張臉,小狐狸也看不見他的模樣,說又說不通,他心裏那個憋屈啊。


    此時,這鬼正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瞅著卿城,不知道還以為卿城才是那個欺負人的家夥呢,這真讓他一個頭兩個大。


    要說這鬼剛出場的時候,那可真是又酷又颯,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樣子,再看他現在?


    卿城還以為他就是在河裏隨便住著,冷冷清清淒淒慘慘的,可萬萬沒想到啊,這河底居然會有一個房子!…


    裏麵雖然簡陋,卻恰巧可以避開河水的腐蝕,那滾燙的河水漂浮在上麵,房子周圍一滴水都沒有。


    不知道這鬼使了什麽法,卿城這個小狐狸,純陸地妖精,在黑水底竟也沒被憋死,出乎意料地唿吸絕對的自由,隻不過他法力被河水的禁製給削弱了,逃是不可能了,況且,這鬼是恨不得時時刻刻守著他,每天變著法地哄他高興。


    無奈,卿城隻能老實待著,不過他倒是不希望浪子來救自己,黑水的厲害他是見識到了,偌大的河水裏,別說一條魚都沒有,就是活著的植物都見不到一個。


    這裏。


    隻有他和這個鬼!


    “別生我氣了,好不好?”


    又來。。。。


    “大哥,這位大哥,我真不是綰綰,你瞧仔細咯,我是個男的。”卿城捏著眉心,好看的五官因為不耐煩有些紅暈,卻是更加嫵媚漂亮了。


    “不!你就是綰綰!!!”老鬼激動起來,他一把抓住傾城的手臂,“你為什麽就是不願意認我??是怪我離開你太久了嗎?你告訴我!!告訴我!!綰綰!”


    他越說越激動,手上的力氣大的出奇,


    “你。。。你冷靜一點!”卿城讓他嚇了一大跳,有些後悔不該惹這家夥發瘋。


    “娘子!!這些年,你可知道我想你想的快瘋了!!難道你都忘了嗎?你不記得我了嗎?”


    “我哪裏做的不好,你告訴我,我改!”


    “綰綰!”


    我的天呐!!這家夥是得了失心瘋了嗎?認錯了人不說,這喜怒無常的性子,哎喲!


    “你先放開我!”


    “你告訴我!綰綰!為什麽?”


    “放開!!你。。。”卿城覺得自己倒黴透了。手臂被這家夥抓得發紫生疼。


    “綰綰????”眼見著這鬼越來越瘋,麵具下的眼神裏滿是期待和癲狂。


    “哎呀!你弄疼我了!!”卿城實在受不了了,大吼一聲——


    還別說,這聲倒是真奏效了,老鬼似乎被他鎮住了,手一下子鬆開了。


    “對。。。對不起,我。?。”


    卿城見不得他這又是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你仔細看看,我真不是綰綰!”


    “不可能!!!!”突然,老鬼失去了理智,“我不管,無論如何,你都別想離開我!!別想!”


    其實,這幾日,卿城早就發現,這個鬼的靈識似乎被誰給封住了,所以才會這樣瘋瘋癲癲的。


    正當他打算再說點啥,卻聽見一個聲音傳入河底——


    “夫君——”


    “軍郎,我是綰綰呐。”


    老鬼聽見這個唿喚,還有軍郎這個名字,瞳孔急驟收縮。


    老半天,在卿城覺得自己快要繃不住了,這鬼忽然一個轉身。


    衝出了黑水河底——


    “你是誰?”


    “軍郎?是你嗎??”


    “說!你是誰?如何知道這個名字?”


    “你。。。真不認得我了?”


    我願用這三千青絲,換你一聲—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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