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於幽暗,控於冰川。


    我心裏有雨,這雨是血,黑色的。


    我心裏有火焰,這火焰是冰,紅色的。


    可我,或也曾潔淨過!


    開眼為晝,閉眼為夜。


    混沌洪荒,血海幽冥。


    萬萬年前,大神妖九陰燭龍掌控天地光明與黑暗,那時候冰川寒湧,遍地無生,空中天雷大震,極電頻集,陰雲密布,不見天日!


    那日,冰川腳下,淡藍色的光於夾縫中傾瀉而出,千萬年不曾融化的雪,竟連連撤退。化去百裏。


    幽淵,燭龍之子焚天麒麟破冰而生!


    黑瞳現,麒麟劫。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少年。


    虛無深處,天際幽淵,終年陰暗酷寒,不見天日!


    幽淵冰川,唯一裸露地表之上,死氣沉沉,冷冽的寒風長年肆虐唿嚎。


    縱是龍六子的他,也難以抵禦如此的極寒,霸下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他手中集火,將周身華光籠罩,冰雪便被阻擋在外,溫暖舒適許多!


    “嗯?龍族?”


    一個清脆卻沒有活氣的聲音冷不丁地在身後響起。


    “你?麒麟!”


    “哼!”


    “龍族,來我幽淵,所為何意!”


    “你認得我?”


    “不認得。”少年身形一轉,瞬間移至他麵前,看著他掌心天火,一挑眉,“龍族神火,可以抵禦極寒,可惜,”他蔑笑道,“卻對抗不了幽淵冰川的深寒,你撐不了多久的。”


    霸下心下駭然,可不得不承認他說得沒錯,惡寒正一點點穿破屏障,開始侵入他的身體。


    “大神妖之子,名不虛傳!”


    “哦?”


    “都說你,絕美天地六界,狂放不羈,今日一見,果然傳言不虛!”


    少年似乎沒料到這條龍會誇讚自己,不由得一愣,一雙黑瞳陰晴不定地看著他,沉默不語。


    眼前這個人也是個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天然的傲氣十足,氣宇軒昂!


    “你叫什麽名字。”少年開口問道。


    “霸下。”


    “霸下。。。”少年低聲喃喃自語,似在苦想什麽。


    “你在冰川做什麽?”霸下突然問道。


    “曬太陽!”少年脫口道,苦想無果,索性不再糾結了。


    什麽!曬太陽?在冰川??


    “這裏哪有太陽?”


    “天族不允許陽光照進幽淵,這裏卻是唯一可以感受光的地方!”


    少年抬起眼瞼,注視著遠處,他閉上眼睛,仿佛這樣便可以觸到光芒。


    幽淵的光是冰冷的,是沒有一絲溫暖的。


    那一日,匆匆一麵,寥寥幾句,黑瞳少年的桀驁難馴,那冰雪反射的光輝,那渴望衝出陰霾的目光!


    霸下一直記得他的那句話——我想要出去看看,真正的陽光是怎樣的。


    ——————@——————


    “許多年了,你還是老樣子!”


    “他是改不了了!”


    “漂亮大叔!我師父。。。”


    自打虛無名躺下,這已過去數日,仍不見好轉,不行陰沉著臉,一聲不吭地守在床邊,後來,乞浪才知道,原來虛無名是在大澤受了傷,但是,他察覺到乞浪遇到了麻煩,對方的力量又十分強大,他擔心乞浪應付不了,便匆匆忙忙拖著傷體趕迴來,這也是為什麽,乞浪看見虛無名的時候,覺得臉色不太對勁的緣故。


    乞浪隻覺一口氣堵在心裏,難受的不行,這幾日更是衣不解帶地守著師父,人也憔悴了不少,要不是卿城在一旁細心照顧著,估計這人也躺下了。


    本來他想把赤水珠給虛無名吞下,但是不行不同意,他說這珠子對他無用,之前的傷到還好,隻這避天劍穿透他的命門,傷了根本。


    可巧的是,蒲牢來了,不僅如此,還把自家兄弟帶來,不行的臉才算好看些,見二龍到了,他才慢吞吞地閃在一旁。


    “前輩!”


    “前輩!”


    “少廢話,看看這傻子!”不行不耐煩地示意兩條龍上前。


    蒲牢知道他的脾氣,並不在意,他弟弟霸下皺了皺眉,伸出手在虛無名的額頭點了一下,卻見,一縷極其孱弱的氣息飄了出來,很快便消失不見,看見這一幕,大家的臉色都很難看。


    “這位大叔,我師父。。。”乞浪見狀,眼圈也紅了,他滿懷希望地望著這兩位龍子。


    這蒲牢清秀俊逸且不用說,那霸下則是更加魁梧英氣十足。


    他們既是龍族,實力肯定不弱,乞浪覺得虛無名有救了,畢竟,龍都出手了!


    “這個傻子明知道自己身上有傷,還跑來送死!”霸下悶聲悶氣地說了一句。


    外人也聽不出他的情緒來。


    “對不起,都怪我,我真沒用!”乞浪低下頭,他第一次這麽恨自己為啥平時要偷懶,不好好修煉,每次都要連累師父。


    “哼,你是沒用!”


    “對不起對不起。。。”乞浪難受地眼淚撲棱撲棱地往下掉,他恨不得打自己幾巴掌!


    “哎哎哎,你這小子,人家還是個孩子,再說了,這事也不能怪他。”蒲牢見狀,慌忙過來打圓場:“你別怪你霸下叔,他跟你師父是最好的,以前,隻要你師父惹禍,那肯定有他一份,他這也是著急上火,所以,你別往心裏去啊。”


    “嗚嗚嗚。。。”這不說還好,一說這些,旁邊的幺兒也跟著嚎啕大哭起來“漂亮哥哥的師父要死了!!!漂亮哥哥沒師父了!!!”


    。。。。眾人麵麵相覷,卿城上前一把捂住幺兒的嘴巴“那什麽,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真是讓你們吵死了!”


    “霸下,你別欺負我徒弟,我還沒死透呢!”


    。。。。。。


    床上冷不丁地來了這兩句,氣若遊絲的語氣,那恨得讓人牙癢癢的調調!!


    所有的人當場愣住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乞浪——他眼淚還沒幹呢,一個猛子便撲上去,激動的話都說不成句了——“師師師師。。。。師父,您醒了???你不會死的,真的!”


    “我鞋呢?”


    “鞋?師父?您要下床?”


    “我想揍你!”


    一聽這句。浪子立馬破涕為笑了,“等您好了,我讓您打個夠!”


    “誰能把這熊孩子扔出去,真是煩人,我不要這徒弟了。”虛無名說一句話,要歇好幾下。


    “師父。。。。扔我可以,我肯定會纏著你,你就死了這條心吧,不要我是不可能的。”乞浪一興奮,那嗓門大得嚇人。


    “你徒弟這臉皮真是。。。隨了誰?”霸下走過來,盯著虛無名看了半晌,歎了口氣說道“你?”


    “他徒弟肯定隨他!”不行上去將乞浪叼開,一甩頭,竟真的把他扔出去了!


    “不行哥!!!”乞浪大聲抗議!屁股摔得生疼,卿城抱著幺兒,使勁憋著笑,跑過來把他扶起來,“浪子哥,你別怪不行前輩,無名師父雖說轉醒,但是畢竟傷了根本,交給裏麵兩位龍叔,我們在外麵等著吧。”


    乞浪這才乖乖地跟著卿城走到一邊,見不行將門關好,低聲問了一句:“好卿城,你給我說實話,我師父這次是不是。。。”


    “這個不好說,無名師父的神力強大霸道,而且靈力極其磅礴,我想,普天之下能讓他受傷的沒幾個,按理說,就他這身體,什麽傷都可以痊愈,隻是,這避天劍似乎專門用來克製他,不過,若不是他自己的緣故,要傷他根本命門,也不容易。”


    “我師父真。。。那麽厲害?”乞浪又問了一個傻問題。


    “。。。”卿城一臉黑線地看著他,“你真不知道??”


    “這。。。他總是說自己隻會一招,每次見到危險跑得比我還快。。。”乞浪喃喃自語道。


    這些年,真是讓這倒黴師父忽悠得團團轉啊。


    “嗬嗬嗬嗬嗬嗬”卿城看乞浪的模樣,忍不住笑道:“浪子哥,你怎麽這麽可愛呢,你師父那是逗你,你居然真的信。”頓了頓,他又道:“第一次看見他,我就知道他特別厲害了。”說到這。小狐狸有些得意,懷裏的幺兒睡著了,他捏了捏幺兒的臉蛋,自言自語地說道:“浪子哥,咱還要幫幺兒找他娘呢,你說,他老這麽跟著我們也不是個辦法。”


    “為什麽不可以?”乞浪一時沒反應過來。


    “真是個傻哥哥,幺兒現在還是個小鬼娃啊。”


    “哦,說的也是,等我師父好了,就請他幫忙!”


    “都聽你的,浪子哥!”


    話說間,屋裏的氣氛要沉重許多。


    見乞浪他們出去了,虛無名又是一口血噴出來,藍色的液體濺了霸下一身。


    “你能不能別逞強!”霸下上前按住他的額頭,源源不斷的能量輸進了虛無名的體內,見他漸漸緩了過來,又悶聲道:“這麽多年了,你就不能消停點。”


    “咳咳咳,”虛無名隻覺身體虛弱不堪,動彈不得,“你第一天認識我?”


    “他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但是,他每天都想揍你。”不行將話接過來,一點好氣都沒有。


    “我說,不行啊,你到底哪頭的?”


    “誰揍你,我就是哪頭的。”


    “你個沒良心的,這幾萬年白處了。”


    “哎,你這嘴真的是。。。也就是昏迷那會最乖。”蒲牢哭笑不得,給他擦了擦嘴角,迴過頭問自家兄弟:“如何?”


    霸下歎了口氣,輕輕搖了搖頭,神色黯然。


    蒲牢一愣,臉頓時垮下來了。


    見這兄弟倆這副模樣,虛無名是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現在渾身疼得快散架了,他一準跳起來,一龍給他一嘴巴子。


    “你們——就不能盼著我點好?咳咳咳。哭喪著臉幹嘛,我還沒死透呢。”


    真真,就這嘴!


    讓人是又愛又恨又氣!


    看別人沒理自己,虛無名又道:“來,給爺笑一個!”


    “我看你幹脆死了算了,省得讓人操心!”不行蹭蹭蹭地跳過來,一個大肉爪子拍在床邊,“那顓於有危險關你屁事,你非要逞強,自己受了傷,還趕著迴來救你徒弟!救就救吧,可你!!!”


    “你別氣,好阿戮,我好容易有個乖徒弟,這要是換成你有危險,我不也得飛也得飛迴來,是吧。”虛無名又緩了半天神,終於正色道:“我這次命門被傷,也不知是個死活,就是想求你們幾個事。”


    “你別求,你自己的事自己解決。”霸下氣得臉都綠了。


    “哎,你這。。。真忍心看我死不瞑目!”這虛無名口無遮攔,霸下恨得捏緊拳頭,就差揮過去了。


    “無名兄,你就別氣他了,你知道我這弟弟的性子,但凡你有事,他比誰都急。”


    “哎,傻子!等我真死了,你再揍也不遲。”


    霸下憋得慌,騰地一下站起來,一拳砸在桌子上,隻聽“嘩啦——”桌子碎了一地。


    “我的酒——”這人特別沒眼色地看著一地狼藉,“霸下!”他突然叫道。


    “嗯?”霸下察覺虛無名的語氣變了。皺著眉看著他。


    “我也不是想氣你。。咳咳咳!”虛無名又是一陣劇烈地咳嗽。蒲牢慌忙給他順氣,輸真氣!


    “無妨!”虛無名現在的臉色白得像張紙一樣,清俊的臉上,隻那雙眼睛極其清亮,精神,他笑道:“我命門已傷,怕是。。。”


    “你死不了!”霸下突然吼道。


    虛無名神情複雜地盯著他半天,想說什麽,終是沒說出口。


    他太疲憊了,剛才死撐著一口氣到現在,本想交代一下,可看見霸下這個樣子,他又不忍心。


    這恐怕是幾萬年來,自己遇到的最大的重創,其實,那個老鬼雖實力恐怖,可也不至於把自己傷成這個德行,但是。。。


    他的命門,除了他的師父,試問這世間還有誰能傷得?


    還有。清雅的靈識為何會在他手裏?這中間到底哪裏不對?


    一想起那個淚眼婆娑的女子,他的心就疼得哆嗦。


    是了,那老鬼說的沒錯,誰都不能有軟肋,越強大就越不能有!


    隻是,他的軟肋,他心甘情願!


    一聲阿色哥哥,我便萬劫不複!


    等我!


    地府。曼陀羅烈火焚燒世間一切過往!


    我為什麽會流淚?


    我的心為什麽會這樣疼?


    是你


    要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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