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目前的生活開始持續不變,那麽時間就不太那麽好記錄。


    特裏娜日複一日攻克雪山,夏和尋和依洛特日複一日想辦法逃出地下城,依艾爾和華宮日複一日提升自己,雨歆日複一日照料公會。


    時間漸漸的,來到了一個月以後。


    三月份,春暖花開的季節,所有人都換上了清涼服飾。


    身穿紅色襯衫搭配紅色裙子的莫妮卡再次來到了地下城入口這裏。


    因為已經過了一個月,所以就算是有關於夏和尋和公主殿下是什麽關係這種言論,熱度也早已過去。


    人們不再期待救援隊能不能把人救上來,而是在想能不能把屍體找到。


    畢竟誰能在地下城活一個月呢?


    依艾爾和華宮每個星期周末來看一次,而莫妮卡則是天天來。


    不過並沒有人記得她。


    “喂,請問進度如何?”


    撐著傘的莫妮卡隨便找了一個人問。


    “呃,你是誰?”


    “你管我是誰,要是無關人員我會來問你?”


    男人看著盛氣淩人的莫妮卡,以及自己印象中沒有記得有這號人,便立馬覺得是什麽大人物,態度溫和起來。


    “呃,那個這位小姐,因為坍塌範圍太大,在挖掘過程中我們得考慮岩壁支撐,連鎖坍塌之類的問題,所以速度實在快不起來。”


    “能有多快就給我弄多快,你們是在救人,不是挖隧道知道嗎?”


    “知道知道…………隻是說,我覺得生還概率已經不大了,小姐。”


    聽完這句話,莫妮卡眼神瞬間變得冰冷,“你有本事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對不起對不起!”


    男人連忙道歉。


    莫妮卡不再說什麽,瞪著男人戴上墨鏡,隨即轉身離開。


    莫妮卡離開的另一邊,依艾爾和華宮也關心的查看著救援情況,要說最不關心的,就屬雨歆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神經大條或者她對夏和尋的實力有百分百自信,總之她每天哼的不是“哥你怎麽樣了”而是“哥你怎麽還不迴來”。


    ————————


    地下城深處


    如果剛才的敘述有給你造成些輕鬆愉快的感覺,那希望你可以抑製一下。


    因為現在的情況,我已經焦頭爛額好幾天了。


    從一個月前開始就比預想的差,當是爬到目前這個有草地有樹木的安全層就花了幾乎一天時間。


    到達時依洛特已經是又餓又渴,連一步路都走不動。


    因為不用再帶木頭,我繼續往上取來了更多的水和食物,依洛特緩了一個晚上才緩過來。


    之後的一段時間,睡眠質量略有提升,畢竟這裏是草地,在此基礎上,火堆可以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續杯,還弄了個更大的容器用來裝水。


    一切看起來都在向好,但一個月下來,依洛特已經瘦了許多,精神麵貌也大不如從前。


    單看表麵,說是不愛幹淨幾個月不打理自己的宅女也不為過,不過做這種比喻的我,可能精神也已經不正常了。


    “惡魔低語”,一個月以來持續不斷,我也算是幾乎沒合過眼。不過在把它當做煩人的小孩,並在腦子裏想象惡魔的醜惡嘴臉,這個東西對我的影響就小了許多。


    不過,一個人到底瘋沒瘋,我覺得自己是判斷不出來的,所以對於我自己的精神狀態我保持懷疑態度。


    指甲長了,頭發長了,身體也積攢了汙垢。


    所以在今天吃飽喝足後,我做了一個比較大膽的決定——去洗澡。


    哼,在這種缺水的地方,簡直是奢侈不過了,不過我覺得,至少這樣依洛特可以精神一點。


    “依洛特。”


    我來到雙手抱膝的她麵前。她的腳早就好了,但是這並帶來不了多少波動。


    “嗯,怎麽了?”


    她抬起略顯黯淡的雙眼看我。


    “你想不想做一件事?”


    “一件事?”


    “洗澡。”


    “欸?”


    果然,她眼裏瞬間顯露出了幾分光澤,同時她也慢慢站了起來。


    “但是,要去哪裏弄水?”


    “沒事,我們省點力氣吧。”


    說罷,我把她抱起來。


    “欸,怎麽做?”


    她還沒去過這個安全層以外的上層,所以對以上的情況不是很了解。


    上層的那些魔物,因為和我摩擦次數過多,已經被我打怕了——隻要一看見紅光和藍光,就會四散奔逃。


    某種意義上我似乎還挺強的,雖然不知道這裏是第幾層。


    所以我直接一口氣帶依洛特來到了水源層。


    藍寶石提供者幽燁的亮光,我把她放到較大的水池旁。


    “先等等,我看看水池內。”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地下城的魔物到底是如何誕生的。通過汲取水分,我知道了這裏的水是絕對純淨的。


    沒有任何微生物,就算是直接喝也完全沒問題。明明有生物,卻沒有生態係統,就像遊戲固定刷怪一樣。


    所以我現在先下水,隻是得確認裏麵有沒有怪物之類的。


    我將羅生門拔出來,插入水裏。


    “接觸無效。”


    滋——!


    一陣電流聲過後,水裏冒出了些許蒸汽,看來確實非常的純淨。


    我上岸來到依洛特旁邊,“那麽,你就洗一洗身子吧,我在那邊等你。”


    “哦,好的。”


    我來到一處石壁後麵坐下,靜靜的閉上眼睛,希望可以睡一會。


    不過馬上,聲音就來了。


    去偷看不好嗎?不過現在就算你大搖大擺的去看,她也不會說什麽吧?


    “唉…………”


    我又把眼睛睜開,默默的注視什麽都沒有的前方。


    我會幻想依洛特洗澡的畫麵嗎?因為它的話語,因為傳過來清晰的水聲。


    誰知道呢,隻要待在這裏等她洗完就好,其他什麽事情都不要幹。


    嘩啦…………嘩啦…………


    在一陣窸窸窣窣脫衣後,就聽見了依洛特捧起水往身上澆的聲音。


    “唔啊…………好冷啊夏和尋。”


    “你沒洗過涼水澡嗎?”


    兩個人隔著岩壁開始聊天。


    “洗過,不過隻是偶爾洗的話,不管洗幾次都一定會冷吧?”


    “嗯,這倒也是——我也沒洗過幾次。”


    嘩啦…………嘩啦…………


    “夏和尋,為什麽會想著來洗澡?”


    “依洛特應該也會覺得精神吧?在舒舒服服洗完澡後。”


    “嗯。”


    “在我們那邊,有一種說法——洗滌身體,同時也是在洗滌靈魂。如果一個人很久不洗澡,那麽便會感覺身心疲憊。所以不管什麽時候,都要洗一洗身體,同時靜下心來感受自己的心靈。”


    “這樣,人就可以有更多的經曆來渡過難關。”


    嘩啦…………嘩啦…………


    依洛特並沒有接話,她也知道我在表達什麽。流水聲持續了非常長的時間。


    “呐,夏和尋。”


    “嗯?”


    “我們到底……還能逃出去嗎?”


    “……………………”


    從這裏再上五十層,通道就被碎石堵住了,大概是羅生門帶著我們下來時巨大的震動導致的。


    所謂的二次坍塌,或者是白費功夫,這些都在考慮當中。所以我嚐試性劈了一下碎石後,便停手。


    目前為止,我完全想不出來我們要如何逃出去。


    但是…………不能再拖了,依洛特的身體撐不了那麽長時間。


    我不自覺的緊緊抓住了地上的石子。


    “依洛特,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的,一定。”


    ————————


    刀內空間


    兩個月前夏和尋與羅生門一同種下的小小樹苗,如今已長成參天大樹,隻是那白色花瓣還未開始隨風飄落。


    羅生門站在樹下,仰頭望著茂密的樹枝之間,腦內不斷浮現出記憶的碎片。


    在地下城的一個月以來,她一直在做夢,夢到以前的一些片段,然後無法忘卻。但是,這些夢太過瑣碎,就像虛無空間中飄飛的玻璃碎片,無法一一連接。


    她很想把這些記憶串起來,這樣就可以了解以前的自己是什麽樣的,以前的夏和尋是什麽樣的,以前的大家是什麽樣的。


    “或許還差些什麽,吾的契約者。”


    ————————


    收集水和食物還要照常進行,不過因為依洛特在,所以可以多收集一點。


    當然我們也約定成俗,既然魔物已經怕我了,那麽帶著依洛特一起收集也沒事。雖然擔心她的體能,但還是也擔心一下她的心理狀態。


    吃飽喝足後,她也是直接選擇躺下。而我則開始思考到底還有什麽辦法可以逃出這個地下城。


    …………………………


    我想了很久很久,本以為我自己很清醒,但當我看見了前麵的人,我才意識到自己大意了。


    不,不應該叫他人,他有名字,他也跟我進行了自我介紹——十大惡魔之尾,惡魔“拉珈瑪貢”。


    這是我在這暗紅空間裏第一次看清楚他的樣貌:


    全身甲殼質感的黑色皮膚,銳利的黃色眼睛,沒有嘴唇,牙齒十分鋒利,以及最矚目的,那對額頭前的黑色雙角。


    如果你了解“假麵騎士”的話,那麽他非常像魔化假麵騎士。全身材十分標準,沒有任何脂肪可言。


    “拉珈瑪貢…………”


    “哦喲,想不到你還記得本大爺的名字。”


    “…………我的靈魂都還在你那裏,我怎麽可能忘記。”


    “哈哈哈哈哈…………說的也是,不過,要迴去可是不可能的哦。”


    “我從來沒有這樣說過。”


    “嗯哼…………”


    我環視了一下周圍,“所以,這是哪?”


    “你應該心知肚明。”


    “………………”


    在我的沉默中,他抬起長著尖銳指甲的手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發出的聲音就像是在敲合金。


    “為什麽?”


    我立馬反問。


    “為什麽?你指什麽?”


    他也同樣反問。


    “為什麽還在我腦子裏?”


    “哦,這可真是個好問題——你是傻*嗎?”


    “……………………”


    “怎麽一點波動都沒有,真沒意思——仔細想想,在世界重塑之前,我用著你原先的身體,之後你又用新的身體強行跑過來,那麽那個世界,就有兩個你了。”


    “………………”


    這我還真沒想過。


    “然後世界重塑了,我和你作為同一個個體,當然是直接合並成一個了。”


    “嘖……”


    “不耐煩嗎?老實說我也想換一個自身硬實力比你強的來寄生。”


    “那趕緊從我腦子裏滾出去。”


    “要是能的話,我早就滾了——再說我為什麽會蘇醒,還不是因為你小子竟然在地下城聽了一個多月的惡魔低語。”


    “………………”


    “怎麽,陷入困境了嗎——當然我是明知故問,你的情況我已經了解了,真難看啊,竟然和前世認識的美少女困在地下城並束手無策。不過你也真能啊,都換新世界了還能扒拉上美少女。”


    “你就想說這些?”


    “欸,別急嘛…………首先搞清楚,整天在你耳邊嚷嚷的不是我,就是因為地下城性質具現化的你的黑暗麵。”


    “然後你把我弄醒了,所以應該是我比較委屈才對。”


    “然後呢?”


    “然後,你想出去嗎?”


    “……………………”


    “想吧?我猜你非常非常非常想出去,去見到今天的太陽,去感受溫暖,去唿吸新鮮空氣。”


    我無法迴答他,因為他問的語氣像是在交易。


    “隻要你把身體交給我,這些就能立即實現。”


    “想都別想。”


    “哦喲,迴答的還挺幹脆。”


    “我不可能再迴去。”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


    “上次明明為了救人你連靈魂都賣了,思考不超過一分鍾欸。”


    “那時候我還什麽都不知道,當然顧慮不多。”


    “那現在你又知道了什麽?”


    “………………”


    “除了知道自己被什麽存在玩弄著你還知道什麽?”


    “煩死了。”


    “要我說,隻不過是知道自己沒有機會再次死而複生了怕了吧?不敢再和我做交易,反正自己死不了,和你在一起的女生根本沒什麽大不了。”


    “你給我閉嘴!”


    “哦,生氣了嗎?”


    “你不過是想引誘我和你交易,占據我的身體罷了,你憑什麽說的那麽大義凜然?!”


    “那在你答應少女要幫她實現夢想時,有想過在生死攸關的時刻會拋棄她嗎?”


    “我沒有拋棄她。”


    “是嘛,那你怎麽帶她出去?”


    “……………………”


    “答不上來吧?因為自己還很弱,在關鍵時刻,隻能自保,然後把以前承諾過的事情說成無可奈何,看著人家漸漸死去。”


    “……………………”


    “說到底,隻是在安全的時候說漂亮話,在抉擇時刻還是自私的罷了。空給承諾,卻不敢舍身取義,貪生怕死,你算什麽騎士。”


    “我從來沒自詡過自己是騎士!”


    “………………”


    “………………”


    “我隻是一個運氣好的普通人罷了,還輪得到什麽異世界穿越——要是我作為勇者過來,那還有你們什麽破事,我早就帶著逆天能力殺穿了!”


    “……………………”


    “大家都在為了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事物努力著——這個騎士,誰不能當——所以你別想再從我這裏拿走什麽,我不會再傻乎乎依靠你,我會靠自己把依洛特帶上去!”


    “嗬,真敢說,讓我看看等到了真正的危機時刻,你還能不能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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