黢黑的房間中,隻有窗外透進來的幽藍色冷光。


    在房間內的白色床被上,留下了一條模糊的光影。


    路珝抱著一件稍大的黑色風衣,將自己蜷成一團。


    那是宋昕斕春季裏總喜歡套身上的衣服,隻是上麵的信息素氣息早已淡化消失。


    那件黑色的風衣上因為用力而抓出深深的折痕來。


    蜷縮在被子裏的人聲音壓抑而痛苦,後頸的腺體散發著極其濃烈的雪鬆香。


    從前因為腺體受損,抑製劑對於他的發熱期效果便不是很好。


    自從被宋昕斕臨時標記過一次後,沒有alpha的發熱期便愈發難熬了。


    嚐過了標記的甜頭,身體對於抑製劑的敏感度也會大大降低。


    “哐啷——”一聲,那是玻璃落地的清脆聲。


    這已經不知道是他紮的第幾管抑製劑了。


    他平躺在柔軟的床褥裏,脆弱地輕喘著。


    床單濕濕黏黏的,那是omega發熱期的潮濕,以及淋漓的汗水。


    他用黑色的風衣將自己露出來的腦袋蓋住,白色的被子在幽藍色的燈光下輕輕鼓起又落下。


    月光慢慢來到了窗前,似乎也想偷看這一抹豔俗春色。


    也不知道持續了多少次,又打了多少抑製劑,那股難言的燥欲才堪堪壓了下去。


    他頭發和身體早已濕了個遍,虛脫般地躺在那裏。


    眼尾泛著未褪的豔和充滿了潮氣的水色。


    “宋昕斕,你還會迴來嗎?”他雙眼無神地看著天花板,輕輕呢喃了句。


    想到什麽,眼淚又止不住地落了下來。


    處於發情期的omega比平日裏要更加地脆弱敏感。


    那件被他抱在懷裏的風衣早已濕得不成樣,可他依舊緊緊抱著。


    即便上麵已經沒有了對方的信息素氣息。


    可那畢竟是她的東西,就好像這樣,他的心髒才不至於那般空蕩。


    房間內的信息素變得越發苦澀,那是omega難過與悲傷的摻雜。


    他想過無數種可能,心中也存有許多僥幸。


    可時間過得越久,他心中的期冀便暗淡一分。


    四年了,人類的生活已經迴歸到正常的生活軌跡之中,可他的小alpha或許再也不會迴來了……


    他的哭聲壓抑而痛苦,手腳因為情緒過激而僵硬無力,就連唿吸都有些不上不下的。


    他一個人在濡濕的床上躺了許久,也緩了許久。


    直到天光亮起,光腦的通訊提示音才將他拉迴了神。


    他看了眼,並沒有接通。


    他現在的狀態並不適合接通訊。


    於是撐著發軟的身子坐起身,進了浴室。


    天亮過後,他依舊是第三軍團說一不二的的路指揮官。


    即便宋昕斕再也不會迴來,他也從未想過將殉情作為愛的表達。


    隻是比起從前,他要更加少言寡語不苟言笑了。


    但這些細節,不了解他的人或許並不會覺得他與從前有什麽不同。


    了解他的人就會發現,從前的他看似疏離冷淡,但別人與他商談事情或閑聊,也總會耐心迴應。


    如今的他則是將那股子疏離冷淡貫徹到底,能用嗯解決的事情從來不多說一個字。


    軍團裏的人犯了錯,他隻一個眼神過去,便能讓人渾身發怵,懲罰也從未講過情麵。


    ——


    自從安全膠囊因為能量不足而落在了一顆荒星上後,宋昕斕才得以從裏麵出來。


    她渾身都是傷,在一顆在銀河排不上名號的荒星裏。


    荒星顧名思義,便是還未被人類開發的星球。


    這裏什麽也沒有,是這顆星球最原始的狀態。


    光腦在打鬥中便損壞了,連開機都做不到。


    唯一慶幸的是,她身上還有個空間鈕。


    幫她熬過了最艱難的時光。


    隻是空間鈕的東西畢竟有限,根本經不起使用。


    在條件不充足的情況、惡劣環境的影響下,她身上的傷足足養了兩年。


    後來,她又在這顆荒星上尋找有用的東西,供自己接下來的生存。


    發現這顆荒星的磁場很奇特,群山亂石之間,總能發生些突然的爆破聲響。


    而這些爆破聲響過後,就會有一股奇怪的能量波動縈繞周圍。


    她從未在其他地方感受到這種能量波動,她也不知道是什麽,隻能歸結為這顆星球的磁場現象。


    不過,有時候她也難免被這些奇怪能量波及。


    可能在某個地方坐的好好的,突然就被一股能量不動聲色地炸一下。


    她身上也難免舊傷添新傷。


    她看著這蒼茫大地無語凝噎,誰能想到,她也要經曆所謂的荒野求生。


    宋昕斕手裏把玩著一顆祖母綠色的晶石,那是剩下來的最後一塊機甲能源石。


    是生日時路珝送她的。


    沒到迫不得已的時候,她都沒舍得放進能源倉內消耗。


    那顆祖母綠晶石在灰蒙的自然光下,散發著耀眼的綠光。


    那是她的精神被這荒蕪世界磋磨後的唯一一縷慰藉。


    這顆星球的外觀如何她並不知曉,但這麽多個日日夜夜下來。


    唯一能作為食物填充人體的,也就隻有沙石和土壤內的不明卵蛋和胚芽可以吃吃。


    她每天沒事就躺在那中間鏤空兩邊岩石遮蔽的大坑裏,盼望著天上會出現點外來東西。


    別再是灰茫茫的一片,看著便讓人絕望。


    忽然間,她感受到了一絲不對勁。


    被炸過無數次的經驗告訴她,她所在的這片區域又即將發生爆破了。


    她猛一起身,快速往上攀去。


    卻不曾想這次的爆炸比以往她見識過的任何一次都要來得猛烈。


    還未來得及離開,她便被一股地下充起的能量波甩飛出去。


    整個摔進沙土裏,吃了一嘴的沙塵。


    她呸了幾口,看了眼那炸開的地方。


    眼裏的怨氣早已化作了麻木。


    隻是不知怎的,被炸的次數多了,她從一開始特別容易傷重,到如今即便碰上了這樣大陣仗的能量爆破,也隻是輕傷。


    身體造多了?產生了耐造性?


    她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塵土,隻是在不經意的一瞬間,不遠處又發生了一場小爆破。


    她愣了一下。


    覺出幾分不對勁來。


    細想這些日子以來,在她身邊的能量爆破經常頻繁發生。


    就好像她身上的磁場也因為周圍的環境發生了一些不可預知的變化。


    想到此,她不由蹲下了身子,手放到了一塊石頭上。


    那塊石頭肉眼可見的散發出滋滋的紫色電光來。


    她愣了一下,看著自己的手,又不確定地把手放了上去。


    下一秒,石頭裂開,碎石差點彈進眼睛裏。


    這顆星球的磁場,越發讓人捉摸不透了。


    ——


    沒有人知道,她在那顆荒蕪又充滿絕望的星球待了多久。


    日子過著過著,便忘了。


    她在這顆荒蕪的星球上搭建了簡陋的房子,靠著一雙腿遊遍了這顆並不算很大的星球。


    這裏的一切都是藍汪汪的一片,無論是沙石河流還是頭頂的天空。


    各式的藍組成了這顆星球大部分的色彩。


    時間久了,那種壓抑感便足以讓人發瘋。


    因此她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身體也因為這顆星球的磁場而發生著變化。


    她現在的身體對於雷電類的磁場能量特敏感,在學會控製這種奇怪能量上,她也耗費了不少精力。


    現在已經可以熟練掌握這股奇怪能量了,起碼周圍要發生爆破的時候,能提前防備,或用這股奇怪能量穩穩應付,才沒了從前的狼狽。


    宋昕斕很喜歡待在那片碟麗的藍色花海之中,這裏的花梗是泛著青綠色的。


    其實這樣的風景本該是浪漫的,但待久了又隻有她一個人的時候便隻剩壓抑了。


    這樣的生活他不知道維持了多久,這顆星球內的一切資源她獨自享有,可她隻想找到迴家的路。


    直到天邊亮起的一抹紅光,她整個人坐立了起來。


    眼見那紅色光點一直往下落去,就著一根藍色似藤蔓的長植往下蕩去。


    這裏是這顆星球的最高處,也是最靠近外太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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