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茵站在點點螢火的河洲之上,呆呆看著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是他,一直是他。


    是他嗎?


    所以,上元之夜抱著她在鬼道之中狂奔的人是他?


    把她從蛙蠱的地牢之中救出來的人是他?


    楚山之中,趁著月色背著她翻過幾座山的人,也是他?


    送她玉骨哨,承諾無論何時都會出現在她身邊的人,也是他?


    可是他明明是那個總是嫌她多管閑事的陸景,那個言語刻薄的陸景。


    一個人為什麽在戴上麵具時那樣溫柔,摘下麵具時卻冷漠無情?


    對了,她還曾赤裸裸地追問他有沒有妻室、子嗣和意中人。


    她還以為那支玉骨哨是他送給她的信物。


    聞茵呆立半晌,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懷疑,不解,後悔,最後都歸結為一個字。


    逃。


    她轉身,朝著沒有人的地方,用平生最快的速度逃離。


    她再也不能麵對他。


    陸景趕上來,拉住她的手腕,哀求道:“碧君,你聽我說,我絕不是有意騙你的。”


    她不想聽,想抽身離開。


    “碧君,我不是有意騙你的。義父曾立下規矩,用龍神者不得以真麵目示人,這是花苗最深的秘密,義父又對我恩重如山,我不能違背他的遺命。”


    “那對我保持兩副麵孔,兩種態度,也是你義父的遺命?每次事了之後,墨嵐就變成了陸景,又騙我說隻是在做夢,也是你義父的遺命?明明心裏瞧不上我,卻送我信物,也是你義父的遺命?捉弄我,看著我傻乎乎的樣子,你是不是覺得很有趣?!”


    一連串的質問,宣泄著她心頭的不解和委屈,隨之拋下的,還有眼角滾滾淚滴。


    陸景狠狠怔住。


    河洲之畔,夜風漣漣,也吹不斷聞茵的淚水。


    為何她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就落得如此狼狽不堪的下場?


    “碧君,我不值得你流淚。”


    陸景重重垂下頭,從未有過的痛苦:“你恨我也好。今後,我絕不再出現在你麵前,打擾你的清淨。隻求你別再因為我這種人落淚。”


    陸景將玉骨笛放到唇邊,幽幽地吹了起來。河洲上的亡魂隨著笛音,如孔明燈一般升了起來,匯成銀河,逆流而上,往月光所在處流去。


    雲中傳來叮鈴鈴的聲音。


    聞茵迴過神來——這是鎮魂鈴。


    鎮魂鈴空靈的聲音幽幽飄蕩,他靠近她,她的心沉下去,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


    鈴聲越來越近,聞茵隻覺得腳下的路無限延伸,不知要將她帶向何處……


    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在夢裏,似乎她變成了八歲時的模樣。一位少年拉著她的手,帶著她在沒有盡頭的夜路上行進。


    她覺得他的手很溫暖。


    多希望他能迴過頭來,讓她看看他的樣子。


    可惜他從不迴頭。


    * * *


    鎮魂鈴響起時,陸景先醒來了。


    他一醒來,便緊張地看看身邊聞茵的情況。


    她還閉著眼睛趴在桌上,修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眼角還掛著一滴淚。


    明明知道事情已經結束了,可他還是忍不住看了她許久,也不舍得叫醒她。


    今夜,雲屏之中所有的人魂都被玉骨笛送迴了各自的肉身樊籠。


    生而為人,不知是自由,還是牢獄。


    一切彷如黃粱一夢,但他慶幸自己破敗不堪的夢境之中有她。


    阿月聽到鈴聲趕來了,見聞茵還在熟睡,便想叫醒她。


    陸景搖搖頭:“她聞了引神香,又沒有道行,一時半會醒不來,還是讓她再睡一會兒吧。”


    阿月看到熟睡中的聞茵秀眉輕蹙,便問:“大小姐哭了?在裏麵發生了什麽事?”


    陸景沉默片刻,迴答道:“她認出了我。我已答應她,以後不再出現在她麵前。”


    阿月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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