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迴的時候,葉幸帶上了蛇雨。


    虎棉沉默著挖了一個小坑,幫著蛇雨埋葬了那個嬰孩,然後就一直低頭安靜跟著葉幸,整個和來的時候判若兩人。


    葉幸看著虎棉難過,心裏也隱隱有些暴躁。


    她私心裏始終認為虎棉還是個孩子,不希望他被逼著在痛苦和仇恨裏長大,但是在事實麵前,她無能為力。


    迴程一路乏善可陳,沒有虎棉插科打諢的玩鬧,過程仿佛極其漫長枯燥。


    許多天沒有迴來,地上積雪又厚了不少,臨近部落範圍的時候,葉幸離的很遠就看見鷹羽竟然冒著滿天的雪花在天空盤旋,看樣子像是在搜尋什麽,看見她們以後才轉彎飛迴來。


    “殿下,你們迴來了!”鷹羽落地後一臉欣喜的打招唿。


    蛇雨看見鷹族,本能的感覺到厭惡,不自禁的繃緊身體,坐在旁邊發呆的虎棉像是無意間的直起腰身,替她擋了擋。


    葉幸眼角掃到他的小動作,心裏不禁一軟。


    她假裝沒有發現,詢問鷹羽冒險飛出來的原因。


    鷹羽說起正事,神情有些憂慮:“你們走後,又發現了兩批其他部落的人,她們都是想來投奔我們的人,據她們說這樣的人還有很多,都在拚命往我們這個方向趕過來,路上已經死了很多人,所以這幾天我經常飛上去巡查。”


    “……逃難?”


    葉幸暗暗思忖,接著問他:“那些人你們怎麽處理的?”


    鷹羽有點尷尬,這些事說到底是他們幾個擅自做主,還不知道葉幸會不會介意。


    “那些人大部分是雌性,我們把她們暫時安置在馬棚,想等殿下迴來以後再做決定。”


    “虎青呢?”葉幸看起來不以為意。


    “虎青還是負責每日的防禦和訓練,我來的時候,正在東邊練武場那裏呢!”


    “行,你繼續巡查,再遇到逃難過來的,直接帶迴來,注意安全。”葉幸簡單交代。


    鷹羽隨口應是,敏銳的感覺到葉幸她們情緒似乎不高,尤其是虎棉,剛才看見他,竟然沒有偷偷跑過來拔他的羽毛。


    他帶著疑惑重新飛上天空,很快就消失在天際。


    葉幸帶著她們繼續走,剛剛看到房屋的一角,就被豹三娃發現,隨後立刻歡唿著圍過來一大群人。


    她吩咐豹米盯著人卸物資,又讓豹三娃給蛇雨安排住的地方,然後叫過鹿三了解這些天發生的事情。


    鹿三著重講述了新出現的這些人,她們中有幾個雌性正是來自猛虎部落。


    “很多都是散部過來的,就那三個雌性是猛虎部落的人,三娃不太熟悉,倒是虎青都認識,其中一個據說還在一起過。”


    “在一起過?”葉幸疑問。


    鹿三點頭:“嗯,虎青交代說一起度過了兩次狩獵期,看起來好像還有點情分在。”


    “虎青對她很特別嗎?”


    “目前還沒有,就是第一天的時候,把自己那一碗熱水分給她了。”鹿三撇撇嘴,看著還有點可惜。


    葉幸聽後不置可否,轉身看著後麵的虎棉對鹿三說:“虎棉餓了,先去給他做一碗熱湯,上次那個熊掌吃完了嗎?沒吃完給他烤上一隻,別忘了加蜂蜜。”


    鹿三這才注意到虎棉,有點驚訝於他的表現,殿下一下子拿出這麽多私藏珍品,這孩子竟然沒有跳高,看來……這次行程似乎不太順利。


    等鹿三出去,屋子裏驟然恢複安靜,葉幸走過去,拉著虎棉坐下來,說:“吃飽了就睡一會兒,睡醒了我陪你出去跑一圈,再給你找一頭老熊打,怎麽樣?”


    意料之內的,虎棉搖頭表示拒絕,然後他低頭反握住葉幸的手掌說:“不想去,天氣冷,你的手會涼。”


    葉幸動作一停,繼而笑笑說:“沒關係,我有內力護體,摸著有點涼,但是一點也不會冷。”


    虎棉聽後還是拒絕,隻抱著葉幸的兩隻手乖乖坐著。


    如果在原來的世界,虎棉是個女孩,葉幸早就失去耐性一腳踹過去打醒她,放縱自己沉浸在痛苦之中,在她看來是懦弱者的行為。


    可是在這裏,麵對虎棉,她心裏總會先入為主的把他當成一個需要照顧的小男孩,平時給點小教訓還可以,真下重手是萬萬舍不得的。


    她發自內心的願意付出足夠的耐心等他成長。


    “那去跑馬嗎?”她又問。


    虎棉依然搖頭,停了一會兒小小聲問道:“這就是你說的需要報仇的故事嗎?”


    “什麽?”葉幸被問的一愣。


    “父母摯愛之仇,不可不報!”虎棉說。


    這是葉幸曾經閑來無事給他講過的故事——做人要有血性,父母摯愛,師長恩人之仇,不可不清,不可不報。


    當時隻是為了打發時間,當個故事講著玩玩,沒想到這麽快就輪到他的身上。


    “你心裏恨嗎?”葉幸反問。


    虎棉過了一會兒,才開口迴答:“恨不恨,我都會幹掉虎長雷!他是壞人。”


    說著他放軟身體靠在葉幸身上,慢慢說道:“從前我以為我就是沒有阿爹阿麽的人,現在知道了,果然也還是沒有。我隻是……我想不出他們的樣子,想不出我在他們身邊生活的樣子,蛇雨說他們很愛我,可是我永遠也不可能感覺到了。”


    葉幸沒想到虎棉居然會這樣想,在他心裏悲痛遠遠大過仇恨。


    她驚訝的同時又感覺到欣慰,原本她都已經準備勸他稍安勿躁了。


    “其實,沒有得到就失去,比得到了又失去要好的多,我……很慶幸你不必經曆生離死別之苦。”葉幸歎息著說。


    她想要說她可以替他報仇,但是話到嘴邊又收了迴去,她想了想直接說道:“……我不想你因為仇恨而活著,仇恨可以讓你變得強大,但絕對不能成為你人生的目標。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換作是我,也一定不會輕易放下,但你能清楚自己的內心所求,不被仇恨所蒙蔽,虎棉,你真的是一個很棒的孩子!”


    “你父母的在天之靈,一定會以你為傲!”


    葉幸說完,感覺到肩膀上傳來的濕熱,她忍住了要去抱他的衝動,第一次,想試著讓他感受大人之間的安慰。


    一片靜寂之中,隻有輕微的抽泣聲,正在這時候,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聽著……像是誰在吵架?


    葉幸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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