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幸耐下心來,厚著臉皮,踏踏實實跟著那孩子,隨時等著“接見”人家的長輩,甚至趁著空閑,偷偷準備了一點野果當做見麵禮。


    除了那孩子不穿上衣讓她有點介意,不好正眼看以外,她此行感覺還湊合。


    如此,一連三天……


    葉幸看著手邊已經開始腐爛的野果,臉色逐漸變得陰沉。


    不遠處的樹叢裏,那個男孩兒還在尋找著什麽,三天來他除了晚上會走進一個樹洞休息之外,幾乎從未停止過。


    然而,那些所謂的“長輩”卻一個都沒有出現。


    即便遇到危險時,也是那個孩子瘸著腿腳獨自應付,他也不曾唿喚過任何人。


    前天她實在看不下去,悄悄出手用內力幫他打死了一條毒蛇,從那以後她就縮短了跟蹤的距離。


    森林之中,危機四伏,何況她早已發現這裏不僅野獸極其兇猛,甚至有很多植物也會捕獵。


    這樣危險的地方,居然有人會忍心讓一個未成年的男孩兒獨自生存三天,不,或許更久,從最開始她就沒有見過其他人的蹤跡。


    如果說那頭白虎是男孩兒的家人喂養的,用來保護這個孩子,也說的通,可是,那頭白虎也再沒有出現過。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的家人根本不在。


    是不在這片森林裏還是已經不在世上?


    葉幸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坐視不理。


    那個男孩兒還在扒拉草叢,不厭其煩的穿梭在一個又一個荊棘叢裏,好像不知道什麽叫做放棄。


    他的警覺性非常高,好似對外界的防備完全出自本能,有幾次,葉幸差點被他發現。


    這幾天,她已經跟著男孩兒把這一大片林子都逛遍了,男孩兒一無所獲,看起來有點失望。


    他站起來,沮喪的踢踢腳下的泥土,不自覺的咬住下唇,像是在思考什麽。


    片刻後,扯斷一根荊棘條,拿著靠坐在一截枯樹樁上,隨手揪起荊棘葉,一片一片的吃了起來。


    他吃的極為認真,像是在吃什麽珍饈美味。


    葉幸皺起眉頭,他這幾天總是在吃這些葉子。


    她好奇之下偷偷嚐過,又酸又澀,簡直難以下咽。


    難道他靠這些葉子果腹?


    葉幸不願相信。


    很快,男孩兒一連吃了四五根荊棘條的葉子,拍拍肚子,看起來依然有點不太高興。


    這會兒差不多正午,有幾縷陽光透過樹葉正好照射在枯樹樁上,或許是因為很舒服,男孩兒不自覺放鬆身體,有些懶懶的探出手,作勢去抓空氣中七彩的光線。


    細白修長的手指在溫暖的陽光中來迴穿越,留下一道道清淺的投影。


    男孩兒玩的很開心,用力伸直了胳膊,看那上麵又細又軟的一層絨毛,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自顧自笑的樂不可支。


    葉幸在心裏想,果然還是小孩子。


    不過看這孩子開心,自己的心情也不自覺的變好,還不錯。


    她就這樣藏在樹上安靜的守著,感覺今天就這樣過到太陽下山也很好。


    虎棉開心的玩著太陽光,雖然今天也沒有找到解痛草,但是陽光很多。他最喜歡這樣暖暖的感覺,可惜林子裏一直很少見到太明亮的光。


    如果能化成獸型就好了,還能曬一曬身上的毛毛。


    哎,說起來,人型也需要好好曬一曬啊!


    虎棉整個眼睛亮起來。


    於是,正枕著胳膊躺在樹上昏昏欲睡的葉大殿下一轉頭,就看見了讓她噴血的一幕——


    那個男孩突然一把扯掉身上穿的獸皮裙,把pp湊在了陽光下……還迴頭彎腰扭了扭……


    “……我擦!”


    可憐葉幸猝不及防“哐當”掉下了樹,“啪嘰”臉先著地。


    “咳咳咳……”


    她瘋狂咳嗽,拚命吐出嘴裏的塵土,掙紮著正要起來,後背突然踩上來一隻腳,用力把她跺了下去。


    葉幸條件反射想掀翻,忽然想明白狀況,頓時泄氣,老老實實趴著沒敢再動,眼皮都不敢往上翻,心裏苦不堪言:玩的好好的,你脫什麽衣服啊!攏共就這麽一件,就不能穿穿好?


    誰知頭頂上的虎棉才真是氣到要瘋!


    別以為他不知道,光溜溜的雄性如果被哪個雌性看到,就代表他要把這個雌性叼迴家,以後還要養著她,給她吃肉給她喝水,說不準還要給她野果子!


    “啊啊啊啊啊……”他抓狂大叫。


    這個討厭的雌性為什麽在這裏?


    為什麽會從樹上掉下來?


    為什麽要在他曬人型的時候跑出來?


    為什麽為什麽……!


    虎棉毛都要炸了!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變換迴獸型,人型到處挨欺負,還弄不到好吃的,樹洞裏一共就隻剩那麽點,自己還舍不得吃呢,還要分給她?


    他得多心疼啊!


    她還那麽討厭!


    虎棉氣到想哭。


    葉幸紅著臉聽著頭上的動靜,一動不敢動。


    那孩子似乎氣哭了,情緒十分激動。


    可是她也很冤枉好不好,她也不想看見啊!現在搞的她好像故意欺負小孩一樣,再說那孩子豆芽菜似的還沒長開,又有什麽可看的!


    葉幸深感憋屈,很想閉眼睛裝死,可是那孩子踩在她背上的腳丫子,一邊哭一邊使勁跺,她背很痛,胸也很咯好不好?


    你看,還來?


    葉幸受不了了,決定冒死阻止他。


    就在她攢足氣正要大吼停下的時候,頭上的動靜終於變小了。


    腳不跺了,隻剩大口大口的喘息聲。


    這是,消氣了?


    葉幸不確定。


    虎棉當然沒有消氣,消不了,他隻是忽然想到了一個辦法——


    他能吃荊棘葉子,那這個雌性也能吃。


    餓不死就行唄,還指望能養出肉嗎!


    等他傷好變白虎再去補迴來嘛!


    即便氣到要變形,虎棉也沒有動過不承認這個雌性的念頭,他雖然獨自生活在森林裏,但他是一個堂堂正正的雄性獸人,不可以耍賴。


    雖然這個雌性很討厭,可是她也救過自己。


    ……唉!


    虎棉長長歎一口氣,蔫頭耷腦的放下腳,腳尖踢踢雌性的腿,意思是讓她站起來。


    葉幸總算是等到這小子消氣,心裏不住感慨,何曾想過有朝一日,自己還會遇到這種荒唐事!


    她慢吞吞爬起來,動作緩慢的一點點摘掉粘在身上的草葉,給這個男孩兒充足的時間穿上衣服。


    估摸差不多的時候,她感到那孩子拿東西杵了她一下。


    好吧,穿齊整了哈!


    葉幸麻木轉頭……


    又“啪嘰”閉上雙眼,差點心梗。


    什麽意思?他怎麽還沒有穿!!!


    這下好了,前後兩麵,看全了。


    其實她也不是不敢看男人,自己脫光了非要往她床上跑的男人她見多了,從來麵不改色心不跳,床單一裹扔出去了事。


    可眼前這個看起來實在單純無辜,讓她多看一眼都有趁人之危之嫌。


    葉幸滿心滄桑過不去心裏那道坎,這邊虎棉卻不許她再磨蹭。


    拿著荊棘條戳她一下,又戳一下……


    戳的葉幸實在無法,隻得認命,轉過頭來看著他眼睛,就隻盯著眼睛。


    虎棉嫌棄,但還是按照規矩先介紹了自己。


    他嘟下嘴,指著自己開口說道:“虎棉!”


    葉幸:“……!”


    葉幸驚訝的張開嘴巴,不知道說什麽好,這個男孩兒會說話!


    雖然聽不懂,但是那明顯就是在說話。


    那他……!


    葉幸忽然醍醐灌頂,她聽不懂這孩子說什麽,那這孩子也聽不懂她的話啊!


    夭壽!


    那昨天自己絞盡腦汁在那比劃半天,豈不是傻子一樣,雞同鴨講!


    “虎棉!”


    虎棉看這個雌性光張著嘴不說話,又重複一遍。


    葉幸還是聽不懂。


    他的發音很奇怪,不屬於她所熟悉的任何一個地方,硬要說的話倒是勉強有一點點像南疆那邊的土語。


    “唿?”


    “虎!”


    “唿……胡……虎?”


    “嗯,虎!”


    “麵?”


    “棉!”


    “……勉……棉?”


    虎棉終於點頭。


    葉幸卻是有些愣怔——


    虎棉?音調是這個,但是她不確定是哪兩個字。


    看他意思,這應該是在說他的名字。


    聯想到先前見過的白虎,她直覺第一個字是“虎”。


    姓虎?天底下有姓虎的嗎?


    葉幸心裏莫名升起一股寒意,好像她一直忽略了什麽東西。


    虎棉卻沒有給他思索的機會,也沒有問她叫什麽名字,顧自走向荊棘叢,雙手齊下“哢哢哢”折了許多根荊棘條。


    動作熟練且生猛,看的葉幸眼皮直跳。


    她剛想上前阻止,眼角卻不小心掃到那孩子身上。


    很瘦,卻身體線條極為流暢,手長腳長仿佛充滿了爆發力。皮膚是略帶清冷的蒼白,像是久不見陽光……


    但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孩子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無數個細小的傷痕,一看就是經常剮蹭所致。


    這還不算,他後麵三處大的傷痕才讓葉幸難以置信。


    臀後就不用提了,自己那天生氣留下的五六條紅痕已經消腫,隻留下淡粉色的印子。


    最嚴重的是大腿根偏上一點的位置和左肩膀處,各腫起來了一大片,烏黑發紫,透著可怕的淤青,剛才隻顧著尷尬沒有注意,現在看在眼裏,才覺觸目驚心。


    更讓她懷疑的是,這樣的傷勢看起來不像是撞傷摔傷,更像是……打傷?


    她也終於知道這孩子一瘸一拐根本不是因為她的抽打,而是原本腿上就受過很重的傷。


    誰打的?


    葉幸心頭像是被針紮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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