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側過臉,不去看他的眼睛,算是默認了。


    牧尋看著我,半天才移開視線,他垂下眸子,顫顫的睫毛像碎掉的蝴蝶,稍稍觸碰就會消失。


    “知道了。”


    良久,他才悶聲吐出一句話。


    我撿起被他拽掉的繃帶,走到他麵前,想要重新繃上。


    牧尋幽怨地望著我,嘴巴一張一合,有些委屈。


    暫時乖起來的小瘋子。


    我在心裏點評道,手下沒有留情,用力地給他繃起來。


    又變成木乃伊的牧尋似乎被我氣著了,他扭過頭,背對著我,“唐雪亭,你真行。”


    我默默湊進他,雙手捧著他的臉,往左一掰,正色道,“剛才江淺淺進來的時候,你頭的位置是這樣的。”


    “你!”


    牧尋火冒三丈,剛要發作,我立馬擠出幾滴眼淚麵對著他。


    牧尋啞了火,隻不過即使隔著繃帶,也知道他臉色鐵青,極其不好。


    半響,也隻是從鼻腔裏發出“哼”的氣音,配合地閉上眼睛。


    時針很快轉動了一下,兩個小時瞬間就過去了。


    我把牧尋從床上抱起來,輕鬆放到輪椅上,再次強調道,“牧少爺,你一定要裝作重傷昏迷的樣子,等我向你暗示,才能醒過來。”


    牧尋掀了掀眼皮,陰陽怪氣道,“放心,我演技不錯,不比霍雲差。”


    我自動忽略了他最後一句話,反正隻要配合我就好。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江淺淺迫不及待地來催我,生怕我不上鉤。


    “唐雪亭,時間到了,緬懷已經開始了,除了你,大家都到齊了!你快點!”


    我推著輪椅,慢慢打開門,饒有興味的看著江淺淺由驚喜變僵硬的臉色。


    “你……你怎麽把牧哥哥推出來了?”


    她隻愣了一下,立刻叉起腰,揚聲道,“牧哥哥受重傷,要靜養,應該待在宿舍好好休息才對!你快點把他送迴去!”


    說完,她上前一把拽住我的胳膊,使勁往外拉。


    “快點,快走啊!”


    我一動不動,江淺淺更加著急了,話不加思考,直接從嘴裏跑出來,“你不用管他了,反正他現在也昏迷不醒,不知道人事!傷得那麽重,殘廢也有可能,你與其討好他,還不如趕緊過來討好我!”


    牧尋周身的氣質明顯冷下來,我低下頭,輕輕勾起唇角。


    江淺淺著急上頭,根本沒注意到他這邊。


    她瞧我不動,再一次上手推我,“唐雪亭,你別磨蹭了!”


    我拍掉她的手,淡淡道。“牧少爺現在傷重,離不開人照顧,萬一醒來看不到我就不好了。以防萬一,我還是帶著他吧。”


    江淺淺擰著眉頭,張了張嘴,還想更說什麽。


    我歪歪頭,意味深長道,“江小姐這麽不想讓我帶著他,難不成是緬懷會有什麽需要避開他的東西嗎?還是說,你故意想讓我把牧少爺丟下,好讓他出些意外?”


    這樣一頂罪名扣過來,江淺淺要是再拒絕,就相當於認下了罪。


    她扯了扯嘴角,臉色一僵,勉強點點頭,“行吧,帶上他也可以,反正也醒不過來……”


    她最後一句說的小聲,但還是能清晰地傳到我和牧尋耳朵裏。


    江淺淺愚蠢地可笑,她自以為牧尋短時間不會醒過來,才會在他麵前肆無忌憚地說。


    熟不知,這樣的懈怠,才會成為刺向她自己的尖刀。


    我推著牧尋,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


    緬懷會的地址就在一樓的大廳裏,恍惚間,我想到了剛來時的迎新會。


    那種三觀被撕碎,眼前世界觀重塑的恐怖,比地獄還要可怕。


    我歎了口氣,穩住心神,定睛向緬懷會看過去。


    說是關於霍雲的緬懷會,連一個相關的橫幅都沒有。


    齊洪就在最前麵的中間,神情頗為著急,左顧右盼地看著。


    直到隔著人群,看到江淺淺和我,才定住身形。


    他眼裏滿是下流的欲望,仿佛一條野狗,等不及地想要撲過來,撕爛我的衣服,將我吞吃下去。


    他目光落到牧尋身上時,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扭頭看向江淺淺,用口型對她說,“怎麽迴事?”


    江淺淺不滿他的態度,雙手抱臂,扔下我們,直接上前。


    她聲音不小,我站在最後麵都聽得一清二楚。


    “賤人,你還敢反問我!不加稱唿,就直接問我,你怎麽敢的?”


    江淺淺一邊說一邊扇了齊洪兩三個耳朵,“賤人!”


    齊洪被打得一愣愣的,怨毒的目光不敢望著她,隻能埋著頭藏起來。


    當著園區所有員工的麵,她把齊洪的麵子和威嚴踩在腳底。


    但底下的人,沒有一個人敢為齊洪出頭,哪怕是平日裏跟在他身邊,最狗腿的王強。


    他們都低著頭,各有打算。


    在緬北,實力為王。


    雖然江淺淺沒有足夠匹配的能力,但她現在背後的靠山實力強大。


    一個緬北小公主,一個普通的分區經理,即使最底端的員工也知道站在哪一邊。


    齊洪必定是不服的,但他沒辦法,最起碼是現在沒有辦法。


    他們之間的矛盾已經激化到極端嚴重的程度,隻不過現在由於身份的差距,被藏壓了下來。


    一旦有機會反擊,他會狠狠地咬江淺淺一口,哪怕不是致命傷,也足以讓她掉塊肉。


    隻需要,有些機會,推波助瀾下就可以。


    我輕輕勾了勾唇角,推著輪椅往前走了走。


    牧尋剛剛動了下,就被我用手按住肩膀,示意他再忍一忍。


    江淺淺和齊洪似乎又達成了新的協議,假裝無事地轉過身。


    齊洪頂著那兩半紅脹的臉頰,咳嗽兩聲,大聲宣布。


    “對於霍雲的遭遇,我非常難過和同情,對此,特地開一個緬懷會,記念他對園區做的貢獻。”


    他拍了拍手,“現在,緬懷會開始。”


    人群動起來,從食堂端出來不少菜色,放在中間的大桌上。


    簡單且簡陋版的自助餐聚會。


    除了桌子上的菜,還有不少酒水,酒水看起來極為廉價,不用打開,就可以聞到那股刺鼻的味道。


    我沒興趣地移開目光,剛好對上江淺淺的目光。


    她嘴角擒著一抹虛偽的笑,端著一杯酒水過來,“唐雪亭,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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