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廉平生最愛的便是閃閃發光的金子銀子,故洛王這是誘惑對人了。


    洛王說他想要一幅芸神國太女的肖像畫。隻因當年他離開芸神國時走得匆忙,未能獲得什麽物件以作思念。


    王廉這才知道,原來傳聞都是真的。洛王喜歡他們家的太女!


    左右思量後,為了金子,王廉把這事應下來了。


    迴國後,他便稟告璽芸帝,說洛王向芸神國獻上了大量貢品,但有一個小請求,便是想要一幅太女的畫像“以代相見”。


    要說是畫像倒也沒什麽,在芸神國,好友之間臨行前互贈畫像的事情比比皆是。


    璽芸帝沒有異議,隻是看向太女,怎料太女在低訝過後便是拒絕。


    呃……沒有餘地的拒絕。


    這下煩惱轉到了王廉這裏,他在院中來迴踱步,思考了很久。


    但這金子已揣到自己的口袋了,原封不動地還迴去就相當於剜他的心頭肉啊。


    所以他通過自己的旁門小道,找來了一個技藝高絕的畫師,此畫師擅長寫真,隻需把人看兩眼,便能細致無誤的將其畫出。


    於是他把這名畫師帶進皇宮,迴府後便讓他偷偷畫下了太女的容顏,最終把畫帶迴奇國。


    現在東窗事發,要想保命,王廉就決不能說自己收了賄賂的事。


    於是他靈機一動,跪在長芸的腳步說:“殿下冤枉啊,臣隻是被洛王真誠的話語所打動,不忍看洛王備受相思之苦,才冒險將殿下的畫像交給洛王的。”


    盡管長芸覺得他說的都是狡辯的推辭,但臉上有了幾分動容。


    王廉覺得事情還有救,便繼續道:“那時洛王對我說,離開芸神皇宮後,這三年一眨眼便過去了,時光就這樣無情的流逝,他卻未曾再見過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還不知道相逢之日是何時,他就這樣等啊等,等他愛的人願意見他,有可能是一輩子不能相見,也有可能相見即在明日。


    我於心不忍,便答應贈他一幅殿下的畫像,讓他能在漫長而孤獨的黑夜裏有所慰藉。”


    長芸不禁抬頭,看向那畫中雍容寧和的女子,不由分說有些感慨。


    她走向前去,畫像的左右兩側各有一道門,似乎是有什麽魔力催促著她,打開了其中一扇。


    一走進去,便看到滿屋子層層疊疊的書信。有的還算嶄新,有的早已泛黃舊損。


    長芸隨手拿了幾封打開來看,才發現這些信都是洛晟寫給自己的。


    這裏的每一封信都寫得仔細認真、情真意切,甚至都注好了日期,卻沒有一封是寄過給長芸的。


    為何不寄給她?他是怕自己的熱情與偏執會帶給她厭倦和煩惱,還是說這隻是他為了解下心結而短暫用下的心藥?


    在她所不知道的日子裏,洛晟是以怎樣的方式捱過愁苦並靜等她迴眸的?


    這數千封信件像一塊沉悶的大石,壓在長芸的胸口。


    長芸咬緊下唇,忽然有些心疼,又有些後悔。


    洛晟自始至終是怎樣對待她的,而她,似乎永遠還不了與他對等的感情……


    長芸搖搖頭,將心裏繁亂的情緒都拋開,去打開那另外一扇門。


    長芸還未走近,便怔在了原地。


    隻因她看見的不是別的什麽,而是一個巨大的酒窖。


    忽然想起洛晟對酒飲之事頗有了解。


    他也會私藏美酒,醉飲成歡嗎?


    長芸緩步走去,看那各色精美的酒壇便能辨認出其名字來。


    屠蘇酒、荷花蕊、寒潭香、秋露白等名酒應有盡有,還有一些長芸也說不出名字的。


    而在這兒,號稱“第一烈”的燒原酒卻是最多的,堆滿了半個酒窖,且都已被喝得滴酒不剩。


    而這些酒是誰喝的,也是不言而喻了。


    「阿元,屠蘇酒最烈,會影響味蕾,不可第一個喝。而秋露白味最醇,氣更香,第一口喝最好。」


    「我初來奇國時喝的多些,略懂一二,但現在戒了,許多新酒都道不出名。」


    「阿元,以後喝酒莫要過度了,傷身體。」


    長芸此時憶起洛晟的話,真覺得既生氣又難過。


    難怪在紋錦樓,隻淺淺一吻就認出長芸喝了燒原酒,原來他未戒酒前就慣喝這酒。


    “燒原酒度數多高,有多傷胃,我喝過一次便體會到了。洛晟既知它傷身體還喝這麽多,真的不要命了?”長芸眉頭緊擰,話裏帶著薄怒。


    “殿下是有所不知,”


    在石柱投影下,一個人影漸漸出現,是慣會用隱匿之術的董玄。


    他走向前來,低沉道:“洛王當初的酒癮的確很大,且都是因為您。”


    “何意?”長芸問,忽地有些心緒不安。


    董玄輕歎,道:“殿下不知,這滿地的烈酒,都是洛王在你答應聯姻並與雲二皇子成婚的期間喝的。


    那段時間,他就喜歡坐在這兒,端著酒碗,給自己灌一肚子的酒,直到灌醉為止。”


    長芸的手緊握成拳,不知不覺,手心已流出了血。


    “殿下,不知您是否能感同身受,但您不妨想象一下。


    若你打小深愛的人一直不愛你,卻以各種理由出現在你的麵前,把你從深淵裏救起,幫你重新找迴尊嚴,鼓勵你繼續向前走,說會做你身後最強的後盾。即使他不愛你,你還能放得下他麽?


    你們相隔萬重遠山,數年不得相見。而有一日,你聽到你愛的他要與一個陌生女子成婚,你該怎麽辦?


    第一種選擇,是不顧他的意願及臉麵,到他的婚禮現場鬧,將婚事攪黃。


    第二種選擇,讓憎恨他、厭惡他等情緒恣意蔓延,並招納寵幸各種麵首,以便不再執著於他。


    而洛王,卻隻是默默的選擇了第三種。


    一個人忍下所有,用寫書信、喝烈酒等方式麻痹自己的神經,意誌消沉卻死守著那虛無縹緲的希望。”


    董玄向長芸抱拳,說:“洛王不是聖人,在下隻怕他積壓已久的心病,會在某天頃刻間全然爆發。


    俗話說,解鈴人還需係鈴人,還望殿下能同洛王好好相與,別再讓他的痛苦延續。”


    長芸闔上雙眼,此時的自己竟是如此的無力,她深重地道:“你說的對。過去的確是我錯了,我做了一個自私的角色,他卻毫無怨言 ,任我予取予求。”


    等長芸睜開眼時,眼底已經恢複一片清明,她問董玄:“洛晟現在在哪?”


    董玄微怔,反問:“洛王不是與殿下一同迴來的嗎?”


    長芸忽然想到了什麽,聲音裏帶上幾分緊張:“兩日前我讓他先迴宮,你沒見過他麽?”


    董玄認真思索了一番,終是搖了搖頭,說:“這兩日我都在皇宮,並未見過洛王。”


    長芸的心直跳如雷鼓,才想到那日花棚下,她急著救沅生卻忽略了洛晟的心情。


    “我去找狐玖他們問問。”董玄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狐玖他們,也就是奇國十二衛。


    長芸陡然升起不好的預感,道:“我也去。”順便把一直跪地上的王廉拎起來說:“恕你無罪,看守好那些公文。”就走出殿外。


    …


    而另一頭,淒穀山內,有一座大型囚牢順著石洞的地勢所建,向來隻關奇國最要緊最可憎的罪犯。


    而此時的大牢裏卻甚是安靜,隻關著一名罪犯。


    大牢裏,透過緊接的鐵柱縫隙,隱約能看見這唯一受關之人的模樣。


    那人雪白嬌嫩的肌膚因鋒利的鐵鏈而勒出一道道血痕,他的長發淩亂地垂落著,卻能在鬢發下的半邊臉上,看出幾分驚豔。


    隻是這罪犯是否真的有罪,便無人知曉了。


    南宮陌玉昏沉地抬起頭來,便看見自己已身處牢籠,四肢都被扣上了複雜的枷鎖,不得動彈。


    “這是哪……”南宮陌玉忍不住低喃。


    他記得長芸走後,有一個身披黑色鬥篷的男子二話不說的就將他打暈擄走。


    再一睜眼便感受到了骨頭都快要散架的疼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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