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生,你知道嗎,背叛僅需一次,便足以摧毀所有的信任」


    曾經我們一同生活,你帶給了我諸多歡樂。


    我的感情很單純,亦很真誠。你對我很好 ,所以我也處處維護你 ,用心對待你。在我眼裏,你便是唯一。


    我喜歡你,所以會主動找你聊天玩鬧。


    我愛你,便也選擇了徹底放手,還你自由。


    但是這不代表我可以輕易的原諒你。


    你可知?在你背叛之後,我徹底的變了。


    我召見歌姬舞妓在東宮殿上表演了七天七夜,曾一度淪陷於酒色喧囂。


    我帶著皇姐到滄平郡視察學習了大半年,久久不願迴宮。


    甚至在郡守的引薦下收了衛瀾姬,接納了自己的第一個妾室。


    向嚴老和父皇妥協,同意了牽扯著無數利益的聯姻,迎娶了蘇玉堇。


    我成為了一個太女真正該有的模樣。


    這多好啊,


    來不及履行的諾言,


    就任它隨風消散吧。


    沅生啊,


    我們再也迴不到從前了。


    …


    時隔五年,那一雙如琥珀般清透的鳳眼仍在注視著她。


    但她已沒有麵對的勇氣。


    長芸看見南宮陌玉的一刹那,所感到的情緒是恍惚、是悲傷、是激動,亦是憤恨。


    她下意識就想離開。


    她也的確這麽做了。


    “長芸。”南宮陌玉心頭一激,走向前,欲想挽留她。


    洛晟劍眉冷豎,迅速抽出刀來,直指他的胸口,道:“南宮陌玉,你適可而止!”


    這邊的動靜引得花棚下路過的人紛紛繞路走。


    長芸停下了腳步,伸手覆上洛晟的護腕,示意他把劍放下。


    隻迴頭冷看了南宮陌玉一眼,道:“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我不求你的原諒,我隻想和你說說話,就這一次,算是……給我們的曾經一個交代。”南宮陌玉說。


    自從那次別離,他的心已經好久沒活過了,能否給他一個機會,讓他好好的,看看她。


    長芸眉頭擰起,她心裏頭有一個聲音,渴望迴過頭去。放下過往,留下餘地,與他冰釋前嫌。盡管沅生曾背叛她,加害她,都沒關係,隻要他誠心認錯,她便願意原諒。


    但亦有另一個聲音,在叫囂著,不要相信他的話。你曾被蒙蔽了雙眼,做了錯誤的選擇,一度墜入地獄,都是因為他。今日若是讓步,他日便需要付出不可控製的代價。


    長芸眼尾泛紅,狠下心,對洛晟道:“我們迴去。”便轉頭要走。


    望著長芸一如五年前訣別的背影,南宮陌玉的臉色突然變蒼白。


    他的雙手緊緊捂住自己的腹部,仿佛正在忍受著難以名狀的劇痛。


    身體痛苦地彎成弓形,每一次唿吸都伴隨著一聲微弱的呻吟。


    終於,他再也支撐不住那股強烈的痛楚,身體一軟,倒在了地上。


    周圍的人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呆了,一時間竟無反應。


    隻有南宮陌玉身旁的書童鹿堯立刻趴地上扶他,緊張道:“公子?公子!公子你怎麽了,說話好不好,不要嚇我。”


    長芸隻聽到了隱隱的聲音,心中陡然升起一陣躁動和不安,像是某種警示。


    長芸終是忍不住迴去。


    看到的,便是南宮陌玉蜷縮在地,倒地不起的場景。


    她一泓如幽潭般死靜的眼眸染上了恐懼,蹲下身子,去查探他的病情。


    鹿堯立即說:“公子這是多年的胃病了,需要特製的藥。”


    “藥呢?”長芸深深地看著南宮陌玉昏迷不醒的模樣,問。


    “在家裏,沒有帶過來。”鹿堯說。


    公子這麽嚴重的時候還是在數年前了,故他沒有意識到要帶那救命的藥。


    長芸臉色變得沉重,偏頭對站在一旁的洛晟說:“洛晟你先迴去罷。”


    事情太緊急,她沒能留意洛晟臉色的巨變,就抱起南宮陌玉離開。


    長芸招了輛馬車,鹿堯告訴了馬夫地址,馬車便快速向目的地駛去。


    南宮陌玉半倚在長芸身前,臉龐慘白,柳眉蹙著,雙目緊閉。


    長芸將他額前的碎發撥開,很是擔心。


    沅生的胃病是從小就有的,也正因為他的體弱多病,長芸總想好好保護他。以前對他都是嗬護有加的,生怕他吃錯東西或沒按時吃藥。


    怎料這麽多年過去了,他的病不但沒好,還更嚴重了,她也不但沒放下,還荒謬地陪他迴府拿藥。


    馬車在一處僻靜的山角處停下,鹿堯說到了。


    長芸走下馬車,看到的卻是綿延的峰巒、臨溪而建的陋室和千步的長階。


    遠離塵世的簡陋環境,竟是……那幅畫中的景象。


    長芸神情一緊,顧不上什麽畫不畫的,隻將南宮陌玉抱進室內的床榻。


    說是供人居住的屋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麽廢棄房,這裏的一磚一瓦都破舊不堪,完全不像給人住的。


    在長芸的印象裏,生活優渥、金枝玉葉的沅生一直是白玉為堂金作馬的。曾經她也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東西都給他。


    以至於長芸看到這破舊的屋子,想起沅生在這住了許久,在巨大的落差下便會感到難以釋懷。


    鹿堯終於把藥盒翻出來了,長芸接過,把藥丸遞到南宮陌玉的唇邊。


    看到服藥後臉色好了些的南宮陌玉,長芸才鬆了一口氣,算是把心放下了些。


    但她希望能在他醒來之前離開。


    長芸羽睫撲閃,抿緊嘴唇,給他蓋好被子便要轉身。


    忽然,一隻虛弱且蒼白的手拉住了長芸的小尾指。


    像是小心且卑微的請求,請求她不要離開。


    長芸感到心疼,看著陷入昏迷狀態的南宮陌玉,低喃道:“不是說不喜歡我麽,你這又是何意?”


    她輕輕撥開南宮陌玉的手,終是逃出了房間。


    但她沒有按原來的計劃離開,而是在小屋處在的山林邊徘徊。


    她不懂自己為何不想離開,亦不懂自己還在抱著什麽希冀,隻在林子裏走著,以便平複自己紛擾的心緒。


    四周的樹木繁多,長芸沿著水流走去,隱隱看到一角紅林。


    待她走近,才發現,那是一片片火紅的楓林。楓葉如烈火般絢爛,緊密地挨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道鮮紅的屏障,仿佛要將整塊樹林都染成一片熾熱的紅。


    微風吹過,一片楓葉輕輕飄落,落在了長芸的肩膀。


    這時鹿堯從她的身後緩步走來,輕聲道:“自從公子離開皇宮,大病一場後,性情就變得更加淡泊了。


    他不問世事,離開南宮府,隻身隱居於此。他不愛說話,終日沉浸著種植這片楓林,好像這是他唯一的慰藉。


    殿下,公子雖然離開了你,但沒有一日不在想你,我是真心希望你們可以平心靜氣的好好相處。”


    鹿堯是南宮陌玉身邊很多年的書童了,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五年前,公子對殿下看似背離,實則從未真正放下過那多年的感情。


    離開京城之後公子病倒了,臥床不起兩個月,那時候,他甚至連個活下去的理由都找不到。


    “他不是恨我麽?說因為我的存在,他從小就被戴上腳銬,做著自己不喜歡的事。”長芸把肩頭上的楓葉摘下,看著手中這片火紅,好像一路蔓延,快要燒到心髒。


    “依殿下所察,公子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五年前,南宮家發生了如此變故,公子有什麽理由和資格能繼續待在殿下身邊呢?若殿下真的為了保他護他而損害自身的利益,這才是公子最不願意看到的。


    殿下,我不知道公子訣別那日與你說過什麽話,但他若是真的不愛您,那他就不會把自己困在這山野叢林,荒廢光陰栽種楓林,已過冠禮仍不婚娶。”鹿堯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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