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堇長身玉立,站在一側,看見長芸慢慢走來的時候,他黯然的眼睛出現了幾分光彩。卻在看到她身邊的小凜王後,眼裏的光又被瞬間熄滅了。


    他曾打探過長芸在書院過得怎樣,亦知曉她和宗政祁凜在書院同宿。他本不以為然,覺得太女與小凜王是血親關係,兩人親近些也是正常。


    但此刻他們二人並肩的模樣讓他的心不由變得沉甸甸。


    他從柳非的手上接過嶄新的雪絨披衣,迎上兩步,為長芸披上。輕聲說:“殿下的衣服怎麽全濕了,風大,小心著涼。”


    白色的披衣覆上她的雙肩,蘇玉堇微微低首為她係好衣領前的紅繩。


    長芸知道宗政祁凜還在盯著她看,便故意向前半步,順勢將下巴擱在他肩膀。


    “殿下可是有哪裏不舒服?”蘇玉堇下意識地抱住她,聲音多了些遲疑。


    “無事,借我靠一下。”長芸半斂眉目,低聲漠然道。


    她隻是覺得宗政祁凜可能在懷疑她的身份了,她需要與他拉開些距離,不論是物理距離上還是兩人關係上。


    宗政祁凜在一旁看著,心裏也不是滋味。


    其實他先前挑起打鬥,是想試探她的武功。武功上乘者總會有自己的一套習慣與招式,在兩人短暫的過招中,他亦在心中暗暗進行了比較,隻覺太女殿下和元沄的武技確有幾分相似。


    這邊小凜王還在想事情,崎親王過來就把他拉走了。


    快到獵師計算獵物的時候,宗政澤華坐在高台上,拿著一把團扇 扇啊扇,看見宗政長芸的獲旗下什麽都沒有,不由得捂唇笑道:


    “哎呦,四皇姐,你這穿個行袍原來隻是為了騎騎馬,一隻獵物也沒打到呢。”


    就憑宗政澤華這般的智商與品行,長芸從不願承認她是她的妹妹。


    長芸微微笑,兩指合攏,朝身後招了招,楚丹便立即走上前,提著一個大錦囊袋,在太女獲旗下把東西倒下,竟然全是獵物的左耳。蕭月又從太女帳內拖出兩隻已死的老虎。


    宗政宇磨了磨後槽牙。


    長芸看到璽芸帝此時正從行營裏出來,笑容蔓延,說:“老虎的皮毛質地柔軟,保暖性好,可盡數剝下,做成毯子送給父皇。”


    宗政璽眉目舒張,笑著應了聲:“甚好。”


    老虎是長芸殺的,但其他獵物卻是出自蕭月楚丹之手。誰說狩獵一定要自己親自來?蕭月楚丹跟在她身邊多年,已是被訓練磨礪得上好的寶刀。隻一聲令下,寶刀就會自行出鞘,替她廝殺。


    大皇子、五皇子、八皇女的臉色都極為難看。


    唯有季琛的目光流轉到兩頭老虎身上的傷,一個是飛匕破肚,一個是一劍封喉,隻能是太女的手筆。


    太女的武力渾厚,委實不能以硬碰硬,需要……換一個法子。


    想到這裏,季琛的眼睛變得深邃而難以琢磨。


    在場的幾個獵師拿著一木板邊走邊刻,最終清點完了所有人的獵物,列出了此次狩獵排名前十的名單。


    禮官接過名單,喊道: 第一名宗政長芸,第二名宗政宇,第三名……


    宗政長芸聽聞第一名和第二名之間差了整整十餘分,不由得笑看向蕭月和楚丹,兩人能在如此零碎而紛雜的時間下狩獵出這般成績,已是難得。


    對於長芸投注在她們身上的目光,蕭月摸摸脖子看向別處,相較蕭月的沉穩,楚丹則歡脫許多,她動了動唇在無聲地說:“我厲害吧?”


    長芸笑了,點點頭。


    按照規定,排名前十者,能得到皇帝的賞賜。


    宗政璽負手站於玉石台階上,得知宗政長芸穩奪頭籌,亦是滿意,他說:“尋常物件你也不喜歡,想要什麽隻管跟父皇說,父皇滿足你就是了。”


    長芸不羈的丹鳳眼眼尾細細一挑,她把想法先藏心裏,說:“謝父皇厚愛,隻是我這想要的能否晚些再說。”


    璽芸帝亦縱容她,允了。


    …


    崎親王把宗政祁凜拉到帳篷內,便嚴肅地質問他:“玩鬧歸玩鬧,為何你與太女一同迴來,且衣裳盡濕?你與她做了什麽?”


    宗政祁凜也不打算把心中疑惑說給他,隻是道:“父王,下午我在溪邊撞見了堂姐,久聞她武功高強便想與她過過招,這不,幾輪過手後我不但沒敵得過她,還將要掉到溪邊,她本想拉住我,這一拉也沒拉住,於是我與她雙雙掉進了水裏。事情就是這樣。”


    小凜王很聰明,他的迴答中七分真三分假。真話中摻雜幾分假話倒也容易讓人信服。


    崎親王終是放開他的手,似乎真的信了他的話,他沉吟片刻後說:“這一路太女可有和你說了什麽?”


    宗政祁凜摸摸下巴,好像真的在迴憶一般,然後悠悠地說:“這先前聊的都是些可有可無的小事,不過……她因為落水的事生氣,惡狠狠對我說,若她哪一天登基了,定要送三千美妓踏破我們家的門檻。”


    崎親王接過下人遞來捧爐的動作一僵,嘴角有點抽搐。


    …


    狩獵結束後可以稍作休整再赴晚宴。


    蘇玉堇跟著宗政長芸迴太女的休憩帳篷裏。


    天色已晚,室內點了許多蠟燭,照得帳篷明亮又寬敞,暖意融融將帳外的寒涼隔絕。


    貴妃榻上衛瀾姬正穿著一身紫朱色華袍,半臥於榻上,因裙擺的中線設計著裁開了些,露出了他交疊的瓷白雙腿。


    他一手拿著刻刀一手拿著核桃在鼓搗,似乎在雕核桃,當他聽到門簾外的聲響,便抬起臉,看見長芸剛從外頭進來。


    她的長發濕濕地耷在肩後,還穿著不屬於她的雪絨披風。


    衛瀾姬連忙起身,關切地問:“殿下,怎麽了?”


    長芸擺擺手,說:“無礙,隻是被小凜王那兔崽子反了一將,跌溪邊水裏罷了。”


    衛瀾姬聽後就要去找那小子算賬,長芸及時拉住了他:“你這一去,孤的身份不就暴露了?”


    衛瀾姬一愣,這才想起長芸在書院女扮男裝就是不想讓他人發現的事,故隻好作罷。


    他轉瞬瞥見了站在長芸身旁的蘇玉堇,他的唇上有裂開的皮和一點血痕,似是被人咬破的,想是殿下和蘇玉堇做了些什麽,衛瀾姬的眼眸沉了沉。


    “殿下,臣妾給你換身衣服。”衛瀾姬婉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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