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堇是從雲國嫁來芸神國的,成親第二日的迴門流程是辦不了了,於是改成了東宮的側室們給太女夫請安。


    此舉,一則為了給太女夫樹立起自己的威嚴,明確其正室的地位,二則為了讓太女夫快速融入這個圈子,畢竟於皇家而言,東宮後院的人能和諧相處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第二天的太女夫殿,門庭若市,甚為熱鬧。


    在芸神皇宮一貫恢宏大氣風格的廳堂裏,蘇玉堇手持杯盞坐在主席位。


    許多外妾(東宮側室)早早便到了,一一向蘇玉堇賀語請安,蘇玉堇不善交際,隻迴以得體的淺淺笑容。


    “現在還剩幾人?”他向身邊的仆從問。


    柳非躬身迴答:“還差一人。”


    昨夜太女殿下還是賞了沈二五十個大板,雖然沒說要把他扔出宮去,但這兩個月他都別想下得了床了。


    柳非是長芸指派給他的貼身侍從,長相成熟穩練性情淡漠,平日裏少言少語。他年幼時五歲即入宮,在東宮待了已有二十年,算是宮中的老人了。


    現在外妾二十九人早已到齊,隻餘一位衛側妃還沒到。


    蘇玉堇對這位側妃倒是略有所聞。


    據了解,衛側妃衛瀾姬乃奴隸之子,出身微賤,隨父顛沛流離來到芸神國。


    恰逢太女和三皇女到滄平郡視察、曆練。滄平郡守想要趁機尋良家男子來進獻太女,衛瀾姬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因音容優越而被收入府中。


    等到太女來府裏做客,郡守讓男子們到太女跟前侍候,太女含笑應下卻毫無動容,直到擺上酒菜開筵,衛瀾姬一場演奏,明麗動人,太女見而悅之,遂召入宮中。


    經過幾年沉澱,衛瀾姬已是太女及笄後唯一冊封的側妃。


    蘇玉堇想得入神,有的人才姍姍來遲。


    “昨夜有些嗜睡,差點忘了過來,請太女夫見諒。”


    聞聲一看,來者頭上戴著五鳳珠釵寶簪,身著繁貴朱紅華裳,笑麵如花,瞳孔深藍,鼻梁高挺,肌白勝雪,一雙美眸三分明媚動人七分妖豔魅情,光是往那兒盈盈一站,便足以令天地失色。


    衛瀾姬信步而來,雙手疊於胸前,雙膝微曲,向蘇玉堇行禮請安。


    出言直率不羈,禮節卻做得周全,這是衛瀾姬給蘇玉堇的第一印象。


    蘇玉堇在不動聲色地觀察他的同時衛瀾姬也在細細打量他。


    “無妨,側妃請入座。”對衛瀾姬的故意來遲,蘇玉堇了然且一笑而過。


    按規矩,側室需要給新過門的正室送賀禮。


    眾人給蘇玉堇送的,無非是字畫、珠寶、綢緞等,而衛瀾姬送的則是一株百年人參和一盒檀木藥膏。


    人參有補元氣,安養神、治疲勞等眾多功效,送人參他能理解,隻是這盒藥膏……


    蘇玉堇疑惑的看向衛瀾姬,欲想詢問。


    衛瀾姬看他不解,頓時樂了,難道殿下昨夜沒有臨幸蘇玉堇麽?


    “殿下年少氣盛,床笫之事難免會過火,這盒泰景藥膏專敷皮外傷,效果極佳。作為妃嬪,我們要愛護好自己的身子才能為殿下分憂不是嗎。”衛瀾姬笑著解釋。


    偌大的東宮,也隻有衛瀾姬敢說這般話語。


    仆從們好像聽了不該聽的,把頭低得更低了。有的外妾紅了臉,有的外妾則笑看著衛側妃和太女夫兩人。


    蘇玉堇應著氛圍也勾了勾唇角,別過眼去,心想殿下竟喜歡這般直率大方的男子嗎。


    …


    …


    宗政長芸下朝後就去了母妃的毓靈宮。


    今日的天氣甚好,長芸懶懶的坐於玉池湖邊曬太陽。


    薛貴妃在女官的攙扶下走來,一團扇拍在了長芸的臉上。


    “娘,你就不能輕點?要毀容了!”宗政長芸抓下團扇,皺緊眉頭。


    薛靈毓站於她身側,嗤笑一聲,不以為然的道:“說,找我什麽事,是不是又闖禍了?”


    薛靈毓,是宗政長芸的生母,亦是宗政璽的表妹。十七歲時嫁給比她年長十歲的宗政璽,三年後宗政璽登基,封號璽芸帝,而她也被榮升為薛貴妃。


    宗政長芸雙臂枕頭,眼睛微眯:“什麽闖禍,我就是來這放鬆消遣的,不可以嗎。”


    “放鬆消遣?昨日才剛剛大婚……你是在躲著新郎君?”語音頓了頓,薛靈毓忽然想到了蘇玉堇。


    蘇玉堇的性情偏溫和,包容性亦較強,是個矛盾較少、不易與他人起衝突的人。按理說 ,太女夫的位置他應是適合的,隻是那一張臉……怕會勾起女兒某些不好的迴憶。


    “若是不喜歡——便殺了吧。”薛靈毓天生的笑眼慢慢染上了寒意,詭譎而漂亮,朱唇吐字,利落幹脆。


    宗政長芸無語凝塞,半開玩笑的說:“如果我哪天犯下了滔天大罪,那都有您的一份。”


    殺他?父皇的計劃還怎麽繼續。


    不過是在各取所需,在還沒利用完他之前,她是不會主動提出和離的。


    “娘,你覺得父皇的下一步棋是什麽?”宗政長芸抬首望著白日青天,問。


    這小兔崽子,定是得知她父皇昨夜來毓靈宮了。


    薛靈毓悠悠道:“大些的事沒與我提及,小事倒有一樁。”


    宗政長芸眼神一亮,也坐不住了,站起身來就扶薛靈毓入坐,模樣頗為殷勤:“您說。”


    薛靈毓勾唇:“他想讓你去鹿白書院讀書。”


    宗政長芸的熱情被一頂雨水瞬息澆滅了,轉身就想走。


    薛靈毓連忙拉住她的手:“你不用向你父皇求情,他一切都安排好了。”


    好一個先斬後奏,宗政長芸嘴角往下一撇,無聲的宣示不滿與抗議。


    旁人嫉妒她受父皇偏愛,及笲便封為太女,但她隻覺得自己身在囚籠,自出生的那一天起,每一步都似乎是被安排好的。


    “你也莫要生氣,去書院接觸接觸那一幫兄弟姐妹,揣摩他們當下的性格與想法。拉攏拉攏有威望的師長、有才華的同窗。有容乃大,去書院不失為一件好事。”薛靈毓婉聲說。


    “我不去滋生禍端就已經不錯了。”太女的逆反心理來了就會嘴硬。


    薛靈毓清楚女兒的性子,嘴上說的,行動上卻未必會這般做。


    她心裏有一把天秤,分得清孰輕孰重。無論是感情、個人情緒還是家事國事,她都會放上去比較比較,以做出最正確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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