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福金難以想象。


    自己會被一個看起來像小兔子一樣的女人打敗。


    並且,到目前為止,她完全沒有對方的把柄,也想不出任何證據。


    “可她不可能出宮,別的不說,她每天都在我眼皮子底下,不可能出去。”


    玉山冷靜地說:


    “那就是她外麵有幫手。”


    宋福金頹然地坐在那裏。


    “我還是不相信……”


    一輩子沒被哪個女人算計過,隻有她算計別人的份,宋福金難以想象自己栽到這個嬌軟柔嫩的小女人身上。


    “皇後有沒有好好查一下她的出身?”


    “派人問過,並沒有什麽問題。”


    “是嗎?”


    宋福金疑惑地問玉山:


    “你覺得不對?”


    “她恐怕是針對您培養出來的吧。”


    “針對我?”


    “是的。”


    宋福金不解。


    “如果是培養,也應該是針對皇上,摸清他的喜好。”


    玉山諷刺一笑。


    “自從和夫人死後,父親身邊能出現什麽樣的女人,全是您操控著。”


    宋福金的臉色變了。


    是啊,她把徐知誥周圍整理打掃得幹幹淨淨,明明白白。


    “所以,種時光能出現在父皇身邊,關鍵不在於父皇,而在於皇後您。她是針對您被訓練出來的。”


    那樣恰到好處的柔順和乖巧,孤立無援的身世,看似淺薄的舉止。


    她一定會被宋福金選中。


    宋福金是不會挑選一個狐媚又野心勃勃的女人放在李昪身旁。


    更不會選擇一個身世高貴的女人與她分庭抗禮。


    所以,直覺讓她對種時光產生關注,順理成章地選擇這樣一個好擺弄的禮物,送到李昪嘴邊。


    經過玉山的提醒,宋福金也想明白這一點。


    她哈哈大笑:


    “厲害厲害,原來是我自作聰明了。”


    宋福金差點笑出眼淚。


    她抹了一下眼睛:


    “玉山,如果是王夫人,她會怎麽做?”


    玉山搖搖頭。


    “你為什麽搖頭呢?”


    “我不知道怎麽迴答您。如果是王夫人,恐怕一開始就不會做什麽。她不在意,也不可能理會。”


    宋福金苦笑了一下。


    “你說的對……”


    “我不知道王夫人會怎麽做,不過依我來看,現在您應該和父皇同仇敵愾,趕緊理清幕後真相。然後穩定朝堂局勢,否則大唐恐怕陷入內亂。”


    玉山平靜地分析。


    宋福金又笑了起來。


    “你說話的樣子,真像王氏。”


    她緊緊握住拳頭。


    “王氏看我的時候,總是七分悲憫三分嘲諷。”


    宋福金咬緊牙。


    “我討厭她的嘲諷,更受不了她的悲憫。”


    玉山皺了皺眉頭:


    “她都死去很多年了,早就去輪迴,您還想著她做什麽?眼下情況危急,您就別和死人較勁,趕緊和父皇想一想對策。”


    玉山有些累,她想迴公主府歇一歇。


    可是,李昪又派人來傳話,要她過去。


    玉山揉揉額頭。


    這夫妻倆,真是難纏。


    “父皇又找我做什麽?”


    舟車勞頓,千裏追殺,玉山隻想好好吃飯睡覺,洗個熱水澡。


    玉山語氣中的不耐煩燙到了李昪。


    “玉山,父皇,恐怕命不久矣。”


    “父皇,又不是兒臣下的毒,相反,我都把譚神仙叫來救您,然而,您又不肯被救。”


    李昪的心一下子千瘡百孔。


    “父皇,雖說佛渡世人,可是若有人執迷不悟,佛祖也不可能強行幹預他人的因果。”


    李昪一臉迷茫和悲苦,他好像老了十歲。


    “是父皇錯了嗎?”


    “難道您現在想聽我說您做得很對?”


    玉山煩躁。


    李昪卻依舊淒淒惶惶:


    “玉山,父皇錯了,父皇不應該不信任你……你和你的嫡母一樣,性子冷淡,可是為人卻最可靠……”


    “父皇,王夫人死了很多年,早就入輪迴了,您封她是順妃,相當於她也不是您的發妻。下輩子估計都見不到,您提她又是做什麽?”


    玉山不客氣。


    李昪和宋福金,這兩人真是絕配,這個節骨眼上,怎麽夫妻兩個非得叨咕一個死人。


    李昪對玉山的冷嘲熱諷恍若不聞。


    “朕做得太錯了……可是,朕沒有辦法……朕害怕……”


    玉山忽然想到什麽:


    “父皇怕長子無能的詛咒,您的這份害怕,有和任何人說起過嗎?”


    李昪如夢初醒:


    “你說什麽,你怎麽知道……”


    “明境天師說的,有人告訴他,您害怕長子無能的詛咒在李璟身上延續。所以,您要傾力培養弘冀。”


    李昪的臉色難看得可怕。


    “朕……朕……”


    他忽然間想到了什麽。


    他用手死死抓住龍椅。


    “朕,似乎隻和一個人說起過這件事,可是,過程模糊至極,朕也十分恍惚,記不清究竟如何。”


    玉山忍不住問:


    “和誰說過?”


    李昪沉思許久:


    “寧國夫人種時光。”


    那是種時光生下兒子不久,老來得子,李昪特別開心,在種時光的寢宮喝了很多酒。


    很多很多酒。


    那天的酒似乎特別香醇。


    他覺得是心情好的關係。


    沒想到在這樣的年紀,自己還能讓女人懷孕。


    李昪對小兒子很疼愛。


    那天喝得太多,他昏昏沉沉睡去。


    夢到了很多過去的事情。


    夢裏麵一直有人問,皇上,你現在還怕什麽?


    已經獲得了吳國的江山,您還怕什麽?


    李昪迴答,他仍然害怕。


    楊行密和徐溫都無法避免的詛咒,他能躲過去嗎?


    他害怕長子李璟,和楊渥和徐知訓一樣,是個無能之輩。


    “朕這麽多兒子,總有英明睿智之人吧,可惜,好想景遂和景達才能也並不出眾。不過,朕有孫子……對,朕有孫子,朕有很多很多孫子……弘冀……弘冀就不錯。”


    那天晚上,李昪做了很多光怪陸離的夢。


    醒來發現是種時光一直在照顧他。


    “皇上打了一晚上的唿嚕,睡得特別沉。妾真是怕叫不醒皇上,耽誤早朝。皇上,您以後了不能貪杯了,皇後會責備妾身的。”


    李昪哈哈笑,安慰了她一下。


    可是,過後,夢裏的事情李昪依舊模模糊糊能記起來一些。


    他說出了心底的恐懼。


    有沒有說夢話呢?


    應該沒有吧,種時光說自己打了一晚上的唿嚕。


    事後,他讓人盯了種時光幾天。


    乖巧的小妃子一天到晚就沉醉於珠寶首飾和華服。


    淺薄的小東西。


    李昪放下心來,有命人給種時光送去幾支步搖。


    “怎麽會是她……”


    李昪不相信地喃喃。


    玉山知道這個她是誰。


    夫妻倆,誰也沒把種時光當個正經玩意。


    輕視就是輕敵。


    輕敵意味著失敗。


    “父皇,您快去和皇後商量對策吧。”


    玉山很累,她要迴去吃東西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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