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了,可是對弘冀的指點並沒有停下來。


    弘冀是個挺能吃苦的孩子,不嬌氣。


    李璟最近迷上了淩氏,越發對長子忽視。


    齊王妃鍾氏抱著李從嘉每天和淩氏周旋。


    李從嘉已經開始說話,就能流利地背詩詞。


    李璟對這個六兒子還挺喜愛的。


    “本王小時候,也很快就能背詩文,這孩子倒是和本王很像。”


    李璟抱著李從嘉,有些欣喜。


    他教兒子一句詩,兒子便能複述一句。


    字字清晰。


    李璟總算體會到了當父親的樂趣。


    齊王妃靠著兒子,總算能與李璟多說幾句話。


    可是,李璟對淩氏的迷戀太過於明顯。


    淩氏是宋福金賞賜來的,身邊還有宋福金給的宮中嬤嬤。


    鍾氏並不能把淩氏怎麽樣。


    “鍾氏也不能一味剛強行事,總得學會逢迎璟兒。要不然璟兒被她身上的剛烈之氣壓製,以後要是她成了皇後,璟兒難不成還要懼內?成什麽樣子?”


    宋福金用一個淩氏揉搓揉搓齊王妃鍾氏。


    現在看來,效果顯著。


    宋福金很滿意。


    她現在全力以赴教導孫子。


    不過,玉山覺得,宋福金對弘冀有些過於嚴厲了。


    “小小年紀,也不至於一下子就學那麽多。”


    玉山皺眉。


    弘冀每天不是讀書,就是習武,之後還要背兵書。


    宋福金尤嫌棄不夠,每天督促,讓孫晟等人再傳授弘冀帝王得失之道。


    李璟對於宋福金的安排自然不敢有異議。


    隻是心裏頭不舒服的感覺更加明顯。


    比起自己,弘冀被養得更像一個太子。


    李璟像弘冀這麽大的時候,徐知誥的野心還沒有那麽厲害。


    畢竟,徐溫還活著。


    徐知誥想的更多是,怎麽在義父那裏占據更多的主動權,讓義父離不開自己。


    李璟隻不過是個合格的徐家公子。


    他沒有接受過如此嚴格的儲君培養。


    宋福金對李璟說:


    “冀兒就是你的福星,因為冀兒,這麽多年,你父親才沒下決心徹底舍棄你,你也才能走到今天。”


    李璟承認宋福金說的沒錯。


    但他心裏的不舒服揮之不去。


    弘冀的存在更加壓抑了李璟的自尊心。


    所以他更關心弘茂,現在又覺得從嘉更可愛。


    平時,李璟在淩氏那裏獲得心靈慰藉。


    淩氏受過很好的訓練,她不但會吹洞簫,還會彈箜篌。


    李璟很沉醉。


    弘冀有些寂寞。


    連玉山都能看得出來。


    “弘冀,如果想家,可以跟皇祖父說,他會讓你迴去見你母親的。”


    李弘冀搖搖頭。


    原本母親鍾氏想把自己接迴家,加深和父親李璟的感情。


    現在又轉頭告訴他,要在皇宮裏麵聽皇後和聖上的話。


    隻有他表現得更出色,才有可能未來成為李璟的接班人。


    鍾氏改變主意,不讓李弘冀迴來爭奪李璟的關注。


    還不如用李從嘉吸引丈夫的注意力。


    然後讓弘冀安心在宋福金這裏接受儲君的培訓。


    大家好像都忘了一點,弘冀如今才幾歲大,還是個孩子。


    “弘冀,來姑姑的公主府玩幾天吧,休息休息。”


    玉山邀請弘冀到自己府裏歇息兩天。


    李弘冀臉上露出向往開心的表情。


    可他想了想,低下頭去。


    “不了,皇祖母說的對。我不能懈怠,我是大唐的元孫。”


    玉山覺得有些對不起弘冀。


    當初不過是隨口誇了他聰明,結果完全剝奪了他作為一個小孩子的童年。


    可是弘冀並不認為有什麽不好的。


    “大家都說,我是大唐的未來。”


    李弘冀抬起頭,臉上都是驕傲。


    “我是皇祖父和皇祖母都認可的孫子。”


    玉山卻歎了口氣。


    她想到了景遷,小小年紀就被寄予厚望的景遷。


    心裏背負了太多壓力,無法自拔的景遷。


    “弘冀,你可以有宏圖大誌,但是不要過於束縛自己。”


    弘冀抬頭看著玉山:


    “姑姑,為什麽說我是束縛自己呢?”


    玉山對弘冀講了一個故事。


    唐代的時候,宣城刺史陸大人有件事在心裏很困惑。


    他問南泉禪師:


    “有人在一個瓶子裏養了一隻小鵝,鵝很小的時候還不覺得如何。可是鵝漸漸長大後,它出不了瓶子。現在不能打破瓶子,也不能弄傷鵝,請問禪師,要怎麽讓鵝出了瓶子來?”


    南泉禪師忽然對陸刺史大喊:


    “刺史大人!”


    陸刺史應聲迴答:


    “我是。”


    南泉禪師說:


    “鵝已經出來了。”


    弘冀沒有聽懂。


    玉山告訴他。


    “瓶中鵝隻是一種假設,是作繭自縛,是自己給自己設下的煩惱。弘冀,別把自己用條條框框束縛住。你是弘冀,你記住,你是弘冀,然後才是別的什麽人。”


    弘冀懵懵懂懂。


    不過他感覺,玉山姑姑教完他這些之後,他心裏輕鬆不少。


    他聽話地放空自己的心思。


    先不用想那麽多,先學習這些先生教的東西。


    在皇宮裏麵,李昪的其他女人也會對弘冀很客氣,甚至有些巴結的意味。


    比如趙兮兒,就趕緊對弘冀示好。


    “弘冀殿下真是聰慧過人,文武雙全。”


    李弘冀對趙兮兒不感興趣。


    這個女人笑得太諂媚了。


    不過,偶爾碰到種時光對他露出微笑,李弘冀就會感到很幸福。


    種夫人太美了。


    “弘冀殿下真的很努力呢,好辛苦啊,真是很了不起的小男子漢。”


    種時光的聲音很溫柔。


    李弘冀太喜歡她的聲音。


    有時候弘冀會遺憾,為什麽自己的母親那麽嚴肅端莊。


    鍾氏對兒子很好,卻習慣於不苟言笑。


    她是鍾泰章的女兒,從不會溫柔小意。


    鍾夫人對兒子自然是慈愛的,可是她的慈愛太板正了。


    從李昪到李璟,其實他們都不喜歡太端著的女人。


    很不幸,李弘冀也遺傳了這一點,可惜他還小,並不自知。


    宋福金對著李昪從來是嫵媚柔順的。


    但是對著孫子的時候,她的決斷之氣不再隱藏。


    她希望弘冀是個霸氣的君王。


    所以,她對孫子也威嚴有餘而柔和不足。


    小小的弘冀很迷戀種時光身上的柔軟和美麗。


    種時光的聲音,就像是輕軟的薄紗,繞在弘冀心頭。


    種時光也發現了這一點。


    “弘冀殿下小小年紀,如此上進,真是不容易。您比聖上所有的皇子都出色呢。本來聖上喜歡三皇子李景遂,可是看到殿下如此出眾,就迴心轉意了。弘冀殿下才是大唐的希望啊。”


    有一天單獨遇見李弘冀的時候,種時光笑眯眯地對弘冀如此說著。


    弘冀心底裏麵生出一種小小的得意和自豪。


    種夫人說了,他比皇祖父所有的兒子都出色。


    是的,他比自己的父親和叔叔都厲害。


    弘冀的心頭很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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