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舒舒服服在公主府住下來。


    柳廚娘不是個嬌氣的,時不時給她做些好吃的。


    從宮裏帶迴來的陸廚子,手藝是沒的說。


    玉山對穿住行,都馬虎得很,樹叉子上都能睡著的人,唯獨喜歡一口吃的。


    “人生在世,樂趣不多。佛祖也不是什麽都不吃。《大涅盤經》裏麵說了,譬如從牛出乳,從乳出酪,從酪出生蘇,從生蘇出熟蘇,從熟蘇出醍醐。醍醐是最上,若有服者,眾病皆除。”


    醍醐灌頂的醍醐,也是很美味的。


    玉山躲在家裏裏麵大嚼,偶爾也有客人來拜訪。


    那就是錦環。


    “你這麽快搬出來,真好,要不你在皇宮裏,我不耐煩進宮。”


    錦環對玉山說。


    玉山理解她。


    錦環不想看到宋福金那張臉。


    景遷到底是怎麽死的?


    李昪不肯追究。


    錦環也沒有辦法。


    可是,錦環放不下。


    景遷,自己在這世界上最骨肉相連的哥哥,郎豔獨絕的哥哥,就這麽化作了白骨。


    “玉山,我現在經常想,如果我有本事,應該身懷利刃,衝進宮裏麵,手刃宋福金。”


    錦環捧著茶杯,聲音冷淡地說著。


    玉山給錦環遞了一碟桂花酥。


    這是新做法,陸廚子使勁琢磨出來。


    錦環嚐了嚐,香甜酥脆。


    “玉山,你教我功夫好不好,教會我,我要去複仇。”


    “不好。”


    玉山淡淡地拒絕了她。


    錦環笑了起來。


    “真是,你都不肯敷衍我。”


    玉山懶懶躺在那裏。


    “首先,你學不會,你沒有習武天賦。手太軟,不適合。其次,殺盡宮去不容易,你就算學了功夫,也恐怕不擅長刺殺。最後……”


    玉山想了想,最後應該是什麽呢?


    “最後,你這麽做,結果就是你自己也活不成。當然,你如果對生死不在乎了,也無所謂。”


    錦環卻沉默。


    她剛生了孩子。


    “我,有孩子了……”


    “那就糟糕了,你恐怕舍不得孩子。”


    玉山毫不留情地說。


    “我很羨慕你,無牽無掛。”


    錦環說著。


    “你還身手了得,如果是你,一定能手刃宋福金。”


    “如果是我,恐怕會勸阻景遷,不要去爭奪。”


    玉山靜靜地說。


    錦環冷笑:


    “不去爭奪?憑什麽?她宋福金的兒子,多了什麽?”


    “那景遷多了什麽?走了這條路,有些事,迴不了頭。”


    玉山的聲音很無情。


    錦環無話可說。


    玉山說的有道理。


    奪嫡這條路,走上去了,就要做好死的準備。


    “成王敗寇,願賭服輸,有什麽辦法?景遷非嫡非長,一定要爭,爭贏了固然好,爭輸了,隻能說技不如人。”


    玉山的評價不留情,冰涼涼,冰得錦環一哆嗦。


    “可是,玉山,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玉山看了她一眼。


    “你不甘心,那也沒辦法。跟我說也沒什麽用。我和景遷的感情不好不壞,但是無論如何,也沒到給他報仇的程度。”


    玉山實話實說。


    錦環苦笑。


    “你呀,把什麽都擺在明麵上。”


    玉山也笑了。


    “因為我從來就什麽也沒有。”


    生而無母,父親不喜。


    王夫人教自己看透這個世間。


    無所欲就無所失。


    無心無痛。


    “玉山,我羨慕你。”


    錦環說著。


    玉山搖搖頭。


    “像我這樣有什麽好的,若是人人都像我這樣,人間早就完了。”


    玉山從來不認為自己的活法是對的。


    錦環歎息:


    “活成我這個樣子,又有什麽意思?”


    玉山也不知道怎麽迴答錦環。


    總不能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吧。


    “可是現在要你去死,恐怕你也是不願意的。”


    玉山隻能指出這個事實。


    錦環放聲大笑。


    玉山隻說實話。


    不好聽,卻叫人惱恨不得。


    錦環笑過之後,繼續吃吃喝喝。


    玉山閑散。


    朝廷那頭有些變動。


    周彥上書,說了關於他爹鎮南節度使的事情。


    節度使和刺史分立,非常不便。


    可是朝廷又想要削弱節度使的權力。


    周彥主動說起,他父親周宗認為,可以削減節度使管轄的支郡,盡量做到一個節度使隻鎮守一州。


    所以,周宗讓周彥轉呈李昪的上書中,提出把江州從鎮南節度使的管轄範圍內抽出去。


    李昪看了周宗的上書,良久不語。


    他確實想削弱節度使的權力,可問題是現在南唐處於群敵環伺的階段。


    如果軍事力量太薄弱,對於南唐的防禦來講,是不利的。


    所以,節度使的存在依然必要。


    他左思右想,竟然派人把玉山叫來。


    “你路過洪州,覺得節度使和刺史分立,如何?”


    玉山心想,父皇是瘋了,為什麽要問自己這個問題?


    “我該怎麽迴答?這是我應該迴答的?”


    玉山直接把心裏的疑問問出來。


    李昪也覺得不妥當。


    可是他問過景遂了。


    景遂的迴答是並無不妥。


    李昪對景遂的迴答不滿意。


    “景遂跟我說過,路過義安的時候,你說縣令一定會求見景遂。”


    李昪同玉山說起這件事。


    “義安有銅山,正在鑄錢,路過那一處,正好把樣錢帶迴西都,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李昪很嚴肅地對玉山說:


    “可是,景遂和景達沒有想到這一點,你卻想到。”


    玉山冷笑。


    “這又怎樣,說明我懂得國家大事嗎?我懂不懂的,我就是個公主,問我這些做什麽?”


    玉山不想管,不想摻和,不想建言。


    “你就說一兩句,就當是父女聊天。”


    玉山很不耐煩。


    “好吧,那我瞎說了,這後宮若是有兩個皇後,你覺得後宮裏麵的人能消停嗎?”


    朝廷想節製節度使的權力,但是沒有一定的章程。


    按理節度使應該軍政一起抓的,又設立一個刺史,互相掣肘,下麵的大小官吏都不知道該聽誰的。


    煩都煩死。


    “當然了,楊璉的康化軍節度使不同,他就是個擺設,池州的刺史掌管一切。”


    玉山實話實說,不留麵子。


    李昪聽了,不停歎氣。


    “你說的很有道理,父皇明白了,隻是,你一定要和父皇這麽說話嗎?”


    “那麽,父皇一定要問兒臣這些問題嗎?迴答得好了,兒臣還是護國公主。一個迴答不好,兒臣就是誤國的妖女。兒臣為什麽要給自己找麻煩?”


    玉山沒好氣。


    李昪也隻能揮揮手,讓她離開。


    玉山走了之後,李昪思考一下,決定把江州從鎮南節度使的管轄範圍內獨立出去。


    把江州升為奉化軍節度使。


    然後升徐玠的刺史為鎮南節度使,接替周宗。


    然後讓周宗去江州當奉化軍節度使。


    “想不到事情如此順利,這樣父親不必在洪州處處被掣肘,江州也畢竟離西都更近一些。”


    周彥聽到消息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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