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福金想著,解決了想進府的女人,總還有時間教一下錦琅。


    然而讓小孩子懂得明事理,千難萬難。


    學壞卻隻在一時之間。


    宋福金對女兒說,讓她多裝作病勢不好,這樣就不會有新人入府。


    四五歲的孩子,不太明白怎麽迴事。


    “母親,為何要裝病呢,為何要多和父親撒嬌?”


    “因為隻有這樣,才不會有新人進府。”


    “母親呀,咱們家裏不是養了好多女人嗎?她們都聽你的呀,也特別聽我的。”


    徐府也有侍妾和家妓,但是在宋福金麵前都戰戰兢兢。


    “你還小,不懂。你父親得了人卻把人養在外麵,分明是尋找更好的時機把人接進來,恐怕他對這個女人還挺上心。”


    錦琅聽不明白。


    她那麽小,哪裏懂得後宅的事情。


    “錦琅,你還小,有些事情你不懂,你隻要清楚,這個女人進府,恐怕父親對你的愛就要逐漸消散,到時候你怎麽辦呢?”


    錦琅撅起了嘴巴。


    她躺在那裏對父親撒嬌。


    然後,那個女人被父親輕易地打發走了。


    錦琅心裏有小小的得意。


    父親愛我。


    隻要父親愛我,我就無所不能。


    宋福金猜的也不錯,徐知誥對這個若玫,剛開始還是有些與眾不同的。


    她和玫夫人眉眼神似,徐知誥怕她入府之後,府裏的女人對她生出不好的心思,所以暫且在外麵安置,想著找個時機再接進來。


    結果,錦琅一病,讓徐知誥把女人扔在一邊。


    要是個聰明的,穩住不動也就罷了。


    偏偏這個若玫張狂慣了。


    再加上,徐知誥看她的第一眼,眼神迷離,捧著她的臉,如珍如寶。


    讓她產生了強烈的錯覺。


    這個女人哪裏知道,徐知誥透過她看別人。


    全府上下都明白,錦琅小姐在徐大人那裏才是第一位的。


    那一年是徐溫死的前一年,徐知誥已經是左仆射、同平章事,後來又加職為侍中。


    他在廣陵完全一手遮天。


    錦琅在父親的寵愛裏麵,更加為所欲為。


    “錦琅,你不可以這麽任性。”


    宋福金看不下去,決定要好好管教女兒。


    “母親,您這是幹什麽嘛,父親說了,在廣陵,錦琅就算把天捅壞了,父親都有辦法給我撐著呢。”


    錦琅滿臉都是嬌縱和得意。


    就是楊溥的女兒都不如她。


    “上饒公主都對我恭恭敬敬。”


    錦琅歪著頭,臉上都是驕傲。


    她不屑於宋福金的管教。


    宋福金狠狠心,把她關在小黑屋裏麵。


    不過關了一個時辰,錦琅就捂著胸口說難受。


    伺候的人都嚇壞了,趕緊放人出來。


    錦琅對著徐知誥嚶嚶哭泣。


    “你是她生身母親,對錦琅如此暴虐!”


    宋福金氣急了。


    “暴虐?”


    “錦琅被嚇壞了,已經生病。你這個做母親的,毫無慈愛之心。”


    宋福金的溫柔嫵媚在一瞬間崩塌。


    “我不過是讓她不要任性!”


    徐知誥冷哼了一聲。


    “我徐知誥的女兒,想怎麽任性都可以!”


    “你這不是愛她,你是在害她!”


    “哦?我害她?從她出生我就這麽寵她,那時候你可不是這麽說的!”


    宋福金的胸口起伏。


    是啊,徐知誥寵錦琅已經這麽多年,趙兮兒也難免會說一兩句酸話。


    宋福金從來不緊不慢地說著:


    “錦琅和大人之間的父女緣分深厚,這是命定的。徐府錦衣玉食,錦琇也沒有被虧待著,大家各安其命吧。”


    如今宋福金明白徐知誥的意思了。


    恐怕他自己也知道這麽寵著錦琅不對。


    可是,寵著錦琅能讓他心情平靜。


    “大人啊,若是再不好好管教錦琅,以後就晚了,她無法無天怎麽辦?”


    “怕什麽,以後如果她父親我有造化,也許不但廣陵,在整個吳國她都可以為所欲為!”


    寵壞了又能怎麽樣,若是他徐知誥當了皇帝,養一個寵壞的女兒,還不是輕而易舉。


    “要是養成高陽公主那個樣子,又當如何是好!”


    宋福金急得不行,忘了謹言。


    唐朝的高陽公主,竟然與僧人私通。


    “那是唐太宗給高陽找的駙馬不夠好,所以才會被僧人給迷惑了。到時候,我給錦琅找一個十全十美的女婿,她自然不會去看上別人。總之,你不用使勁管教錦琅,她就算無法無天,有我在,誰又能把她怎麽樣。”


    第二年,徐溫去世了。


    徐知誥扶持楊溥登基稱帝。


    錦琅被定為太子妃。


    而錦環重新得到了父親的寵愛。


    “母親,母親,為什麽父親現在對錦更好?”


    錦琅不高興。


    因為從來都被寵著,她不清楚什麽叫做嫉妒,她隻是心裏麵酸楚。


    宋福金反而鬆了一口氣。


    “因為錦環比你懂事,當然父親偏疼她一些。你也要學規矩,懂道理,父親才會更加疼愛你。”


    宋福金趁這個機會,決定對錦琅抓緊教育。


    然而,錦琅又生病了。


    徐知誥果真又放下了一切,圍著錦琅轉。


    有時候,寵著寵著,一切就成了習慣。


    寵愛錦琅這件事,刻在了徐知誥的骨子裏麵。


    並且,錦環太懂事了。


    雖然也撒嬌也會親近自己,但是,太懂分寸。


    沒有錦琅這種肆無忌憚地感覺。


    “爹爹呀,你都不關心錦琅了嗎?錦琅心裏痛,錦琅不舒服!嗚嗚嗚嗚嗚……”


    徐知誥的心被錦琅的哭訴弄得特別柔軟。


    錦環長得像玫夫人,可是性情一點兒也不像。


    玫夫人是熱烈的,嬌豔的。


    錦環是平靜的,甚至有一點溫吞。


    徐知誥覺得,有時候他的滿腔父愛,有點兒像拳頭打在柳絮上。


    甚至對於婚事,錦環也無所謂。


    錦琅則纏著父親,問東問西。


    “太子喜歡我嗎?他會不會特別高興?他以後是不是像父親一樣疼錦琅呀?”


    錦琅見過太子。


    楊璉長得清秀,跟個小大人似的,舉止特別文雅。


    錦琅很喜歡他。


    錦環的未婚夫婿,是嚴可求的兒子嚴續,長相和讀書都很普通。


    錦環從來不打聽嚴續的事情。


    倒是景遷,對妹夫多少上心。


    他比錦環大一歲,已經開始學習怎麽謀劃未來。


    “錦環,嚴續人才一般,父親真是偏心,錦琅是太子妃,你卻要嫁給一個庸人。”


    錦環才不過七歲,卻成熟得不像孩子。


    “也許庸人長命一些呢。”


    景遷聽了,有些難過。


    妹妹受了太多委屈。


    錦環卻安慰他。


    “哥哥,你也不用想得太多,玉山說得對,做徐知誥的兒女,當真太累。”


    “錦環,怎麽能對父親直唿其名?”


    錦環伸手拉住景遷。


    “哥哥,你不要活得太累好不好?”


    景遷聽了,搖搖頭。


    “不好,錦環,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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