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對一個人來說,是萬事的盡頭,但對另外一些人來說,卻是一切的開始。


    傑洛斯摟著陷入昏迷的洛木,魂不守舍地靠坐在試煉場邊,細劍“返鄉”被他小心地收迴手杖中。他是唯一一個沒有神之眼卻活了下來的普通人,本應該幫助凱亞他們收殮戰死者,但他的腿早就發軟了,如果不是洛木的拚死相護,他早就變作屍體中的一具了。


    艾伯特先生死了,這個狂熱追捧著芭芭拉小姐的祈禮牧師,用身體為芭芭拉擋下了一隻獸境幼獸的撕咬。而男子漢傑克也死在了不知哪個該死的魔物手中,他至死握著手中的短刀,不曾後退。


    他終於成為了真正的男子漢,不用再依靠吃幾塊肉排,打幾隻丘丘人來證明這一點。


    這片鮮血淋漓的修羅場內,每個生者和亡者,都有著這樣或那樣的故事,或平凡或激昂,但在深淵的屠刀下,這一切都失去了意義,唯一還存在的概念隻有死亡,如果還要加上一個,那就是麻木。


    哀莫大於心死。


    凱亞和麗莎通過各自的方式聯係了蒙德城,請琴團長派人來奔狼領處理殘局,他們無力,也不忍心親手為自己暫時的戰友們送行,至少現在不行。


    或許他們心中都還存著一個微茫的希望: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呢?這場殺戮隻是某個幻覺或者夢境,風神大人還有神之心,深淵也沒能奴役北風的王狼,隻要今夜過去,隻要太陽升起,這個噩夢就會土崩瓦解地消散,大家都會睜開眼睛,艾伯特先生會繼續糾纏著芭芭拉小姐,男子漢傑克還在男子漢之路上掙紮,西風騎士們依舊在和冒險家們胡侃亂聊……不,不一定是這樣,但隻要大家還活著 怎樣都好啊!


    於是大家都聚到了洛木身邊,靜默地圍坐,期待著彼此能收獲一點溫暖和安慰。


    沒有溫暖,隻有無盡的冷意和絕望。這個夜,格外漫長。


    …………


    秘境之內,空和半死不活的深淵使徒沉默地抹去了其中曾經有過的所有痕跡,不到半刻鍾,這裏就變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秘境,就像這個黑黢黢的洞窟與狼災毫無關係。


    深淵教團的謀劃,不留手尾,這是空作為深淵的王子定下的規矩,不論事成事敗,深淵都不能留下明顯的證據與尾巴。即使在謀劃中與當事人碰了麵,或者明顯就是深淵所為也要抹去痕跡。


    “殿下。”


    一個猶疑的聲音在空的身後響起。空沒有迴頭,隻是擺擺手讓深淵使徒出去。在身後傳來一陣空間波動之後,空才緩緩開口:


    “淵上,你來做什麽?稻妻之局已經完成了?”


    “萬事俱備,隻待白夜現世。”淵上迴應道。


    “你沒有迴答另一個問題。”空轉過身,探手在漆黑王狼的額頭上輕輕彈了一記,那躁動的巨狼瞬間安靜了下來,身上骨鎧上暗紫色的紋路暗淡了下來。


    淵上猶豫了片刻,忽然單膝跪地道:“我覺得,在這件事情之後,您需要一個像人一點的家夥陪您好好聊聊。”


    “嗬。”角落的陰影裏傳來一聲冷笑。


    空默然著,他端詳著自己的雙手,雙唇越抿越緊,他突然暴怒起來,猛地揚手朝角落揮出一道詭異難明的力量,這一擊揮出,角落裏立刻恢複了岑寂。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這次,殺得狠了些?”空沒有讓淵上站起來,而是席地而坐,淵上見狀也坐了下來,與空麵麵相覷。


    “……您不適合扮殺人狂。”淵上直言不諱:“我能感覺到,您與我……很像。”


    “哦?”空似乎來了興趣:“你說說看,哪裏像?”


    “您和我一樣,善於騙人,喜歡玩弄手段,希望置身事外地解決所有問題,但唯獨不愛殺人。”


    空苦笑了一聲:“是嗎?在你眼中我是這樣的人啊。”


    “但今天的奔狼領,你讓我怎麽能不殺人?你讓我怎麽才能殺得少?”空的聲音突然痛苦了起來,他見慣了殺戮,可正如淵上說的,他痛恨殺戮,正如他痛恨天理一樣。


    更何況,她還在那,為了隱瞞自己的身份,他的絕殺令裏包含了自己最愛的妹妹!隻差那麽一點,她或許就永遠無法繼續旅行了,這讓他怎麽冷靜?


    “巴巴托斯這個蠢貨!我讓祂交出神之心,祂就這麽交了?祂怎麽就不會與我談判一下?哪怕與我打兩下也好啊,就這麽把東西甩給我,連人都不避,這算什麽?啊?”


    “您挾持了王狼啊,”淵上提醒道:“如果祂有所猶豫,王狼的安危可能就會更加緊迫,猶豫的話,祂就不是那個巴巴托斯了。”


    “我知道,”空抓撓著自己的頭發:“可…可王狼算什麽?祂暗中準備的事情,岩神,雷神祂們籌謀的破事不比拋棄王狼大逆不道得多?祂在那種事情上能下決心,怎麽會被這種事情影響判斷!”


    “原來殿下是在憂愁這件事情啊。”淵上恍然道:“我來舉個例子吧,如果……隻要犧牲公主殿下,我們的大計立即可成,您做不做?”


    空沉默的搖頭,態度堅決。


    “對啊,如果是我的話,我就做了,這和巴巴托斯的決斷是一樣的。”淵上輕輕拊掌:“這件事情,隻是您覺得不合理,但對祂來說,是最劃算的抉擇。”


    空驀地抬起頭,看向淵上。


    “當然了,即使是這樣,”淵上補充道:“按照我們的計劃,人還是得殺,第一是把我們與蒙德做一個割裂,讓某些家夥認為深淵不可能與蒙德緩和,第二就是您說的,人太雜,那麽多西風騎士和冒險家中說不定就有其他國度埋下的暗哨和釘子,如果他們知道了風神失其位,蒙德該如何自處?”


    “無論如何,那些人都必須死!”淵上最後下了定論。


    空搖了搖頭,他突然伸出了一隻手,攤開手掌,隻見五指之間,一點流光正不斷地左衝右突,卻始終逃不出空的手心。


    “這就是……”淵上不自覺地湊近了一些,想要看清那光點。


    “能夠推翻天空島的力量。”空淡淡地道。他反手扣掌,把光點收起。


    “如果我們最終能夠成功,那麽現在的一切都沒有意義,我隻手就可以逆轉,如果失敗,他們隻是早一步離開這個世界,我隨後就會跟上的。”空喃喃自語著。


    淵上不說話,隻是靜靜地聽自己的殿下說著不清不楚的胡話。


    “這些都是借口,”空長歎了一口氣,站起了身,他的眼中,再次閃爍起了那屬於深淵之主的狂戾和堅定:“我殺了人,我做了惡,我承認,但我不後悔,這個時候不允許我後悔!”


    “淵上,你想辦法把那個看到你來了的深淵使徒除掉,我還需要你做教團裏的邊緣人物,不能讓人知道你與我聯係緊密。”空冷酷地下令。


    “還有,想辦法通知女士,準備接手神之心,再讓雷詠者去璃月準備好。我們的事,還沒做完呢!”


    深淵沒有挽歌,沒人會為死者悲痛,除了在這裏的兩位。


    人間有挽歌,整座城市都會在幾日後陷入巨大的悲傷,但斯人已逝,挽歌換不迴任何東西。


    隻有遺憾,一次次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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