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暴露了?怎麽暴露的?


    看著電弧在自己眼前躍動,洛木腦海中忍不住冒出了這兩個問題。


    想裝死已經不行了,洛木從甜甜花的樣子變迴深淵法師,心意一動,五支冰刺並排升起,擋在他麵前,在冰刺的掩映下,洛木發動遁地潛行,鑽入地下,閃至河岸貼近岩壁的地方。


    洛木清楚冰刺擋不住菲謝爾的一箭,他布置冰刺,隻是為了擋住菲謝爾和班尼特的視線,讓他們看不清自己的移動方式,掩蓋遁地潛行技能的存在。


    但他剛冒頭,就被一道紫雷劈了個正著。


    這道雷霆還不及人的小指粗,力量也不及菲謝爾的箭光,威力甚至隻能讓洛木打個哆嗦,但它襲來的方向卻讓洛木的心徹底涼了。


    它是從天上落下的。是菲謝爾的眷屬,夜鴉奧茲的攻擊。


    而奧茲,是可以與菲謝爾共享視覺的。


    “小姐,這個家夥可以遁地。”奧茲在空中叫道。


    菲謝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寒聲說道:“我看見了。”,隨後,她手中長弓再度拉滿,雷電的威光降臨於這個纖細的少女,把她襯得仿佛雷霆的審判者,舉手投足間,就是翻複天地的威能。


    “至夜幻現!”她嬌喝道。隨即鬆開了弓弦。長箭應聲而出。


    與之前的兩箭不同的是,這支箭,是純黑的。


    所有明亮的紫雷顏色被極致地壓縮在這支箭中,菲謝爾就像真的掌控了幽夜淨土,把黑夜的恐怖和淨土的斷罪權能融成一擊。向洛木追身而去。


    此即為,斷罪之箭!


    這一箭快得不可思議,它似乎省略了“飛”的過程,剛離弦就穿梭至洛木麵前,


    所有防禦都失效了。洛木倉促布下的冰刺甚至沒有接觸到黑箭本體就被它四溢的雷電之力碾得粉碎,他避無可避。


    結束了嗎?班尼特看著那抹攝人心魄的黑,暗自問道。


    還沒有!


    黑色的利箭的確飛至洛木的麵前,可它最終命中的,是一張獰笑著的修羅鬼麵。在被命中的前一刻,那鬼臉張狂地開口大笑,熾烈的焰流毫無保留地噴吐,濃鬱的火元素死死地擋住黑箭前進的道路。黑箭在火焰中一點點的挪動著,海量的火元素像雪峰上湍急而下的流瀑,極力地想把這雷電之箭熄滅在自己的衝刷中。


    熔岩鬼麵,深淵同階魔法中最強大,殺傷力最強的一擊,在作為深淵法師最強之矛的同時,也可以作為最堅硬的盾!


    可這一箭畢竟是菲謝爾的至強一擊,就算是熔岩鬼麵也不可能完全防禦。箭身的黑色一寸寸消退,封禁其中的雷元素化作暗紫的驚雷散射向四周,在崖壁和地麵上留下一道道焦黑的雷痕。終於,在整支箭都恢複了明亮的紫色後,它終於突破了鬼麵的封鎖,無聲地洞穿鬼麵的額頭,抵在了洛木的胸口。剩餘的雷電力量一次性爆發,洛木又一次被暴雷炸得淩空飛起。


    但這次,他沒有狼狽地墜地,水藍色的護盾環繞在他周圍,蓬勃的水元素力歡快地躍動,把他托在空中。


    水盾壁的冷卻總算是好了。


    漂浮在半空中的洛木俯視著皺眉拔劍的班尼特和滿弓如月的菲謝爾,還有與他同高,虎視眈眈的奧茲,淡淡的開口道:


    “不愧是來自幽夜淨土的皇女,斷罪的雷霆果然強大,在下自歎弗如。”


    聽到這話,飛在空中的奧茲舒展的翅膀驟然一僵,差點從空中掉下去。


    這個深淵法師……怎麽會知道小姐的“尊命”,還能說的這麽泰然自若,一點也不尷尬?


    而地麵上,聽到洛木的話的菲謝爾兩人也很疑惑,但這反倒令他們對洛木更加警惕。菲謝爾抬高弓箭,指著洛木道:“你這肮髒的造物,是怎麽知道本皇女的名諱的?”


    洛木左手按胸,彬彬有禮地鞠躬,應答道:“承蒙皇女關心,在下原本並非此間世界之人,而是某一位麵的魔法師,在一次法術實驗時出了差錯,將在下的靈魂送至此方世界,降臨在這愚昧的造物之身。至於您的名諱,”洛木停頓了一下,接著道:“斷罪之皇女的名聲享譽寰宇,在下再孤陋寡聞,也會有所耳聞的吧。”


    “撒謊!”奧茲冷冷地道。它很清楚所謂斷罪之皇女隻是菲謝爾因為孤獨和不被理解,按照書中的內容臆想出的身份,根本就不存在,此時這個邪惡的深淵法師煞有介事地說出,隻怕是想借此混淆視聽,蒙混過關!


    想到這,奧茲倏地舒展開翅膀,就要襲向洛木。


    “我勸你不要。”淡淡的聲音在奧茲耳邊響起,它這才發現,洛木正靜靜地看著菲謝爾,法杖下垂,完全沒有攻擊的意思,而他的眼神中,竟充滿了憐愛與悲憫!


    一個深淵法師,憐愛悲憫一個人類?!


    而自己的主人菲謝爾,雖然仍舉著弓,但眼眸中卻閃爍著遊移不定的光。


    “她孤獨得太久了。”洛木輕聲說著,奧茲知道這是說給它聽的。“隻有最孤獨的孩子才會用幻想的故事,完美自己的心靈世界。這樣的世界是脆弱的,隻有“相信”才能保護她的世界不會破裂。”


    “你是個深淵法師,怎麽可能懂小姐?”奧茲嗤之以鼻。


    聽到這句話,洛木笑歎了一聲,不再理奧茲。轉而把目光投向班尼特。


    “我知道你們不會相信我,我也不指望能通過這番話獲取你們的信任,但我可以保證,我絕不是深淵教團的人,奔狼的領主可以為我作證,奔狼領的狼群,雷澤都可以。”


    聽到洛木提到雷澤和王狼,班尼特的戒心稍稍鬆懈,但他仍沒有放下手中燃火的長劍,他大聲問道:“現在我們並沒有時間證明你說的話,你得拿出更有誠意的證據!”


    更有誠意的證據……洛木沉吟片刻,下定了決心


    “我可以把我的法杖交給你們。”他語出驚人。“這樣我就無法施法,就算你們留住我的性命,我也絕不會威脅到你們。”


    放棄法杖嗎……班尼特沉思著,他正要開口迴應,卻被菲謝爾搶了先。


    “你真的,是異世界的靈魂?”菲謝爾的聲音有些異樣的顫抖。


    “雖然在下知道您很難相信,但,是的。”


    “你相信,幽夜淨土的存在?”


    這個問題很奇怪,並且已經不在談判的範疇之內了,但班尼特和奧茲都驚訝地看到,這個自稱異世界來客的深淵法師莊重地站直身體,直視菲謝爾的眼睛說道:


    “當然,隻要皇女您還在相信,幽夜的淨土就永遠存在。”


    班尼特和奧茲看不到,但從洛木的角度卻能很輕易地發現,在這句話之後,一滴淚水從菲謝爾的眼眶滾落,流淌在她白嫩的臉頰上,可能是她仍舊雙手執弓的緣故,她並沒有擦拭。


    班尼特能夠理解菲謝爾的處境,但他永遠不會理解菲謝爾的孤獨。同樣被世界拒絕,但不同的孤獨,就像兩座截然不同的迷宮,他能看到迷宮本身,卻走不到迷宮中去。


    沒有人明白菲謝爾真正想要的,她有朋友,有熒,有班尼特,還有奧茲,但他們隻能在迷宮外為這個困在絕路的女孩加油鼓勁,給予她一點點溫暖。隻有洛木才有能力走進迷宮,把迷路的她帶出來。


    因為曾經的他,有著與菲謝爾一樣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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