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完了北海公園夜景,梁平和馮穎又來到後海酒吧買醉。


    馮穎由於要開車,隻是喝著鮮榨果汁。一開始,兩人還能你一杯果汁我一盞酒地按套路出牌。可是,喝著喝著,場麵就演變成了馮穎看著梁平一個人喝酒。


    梁平一邊喝著酒,一邊傾倒著自己的苦水。幾乎把自己從記事兒起到現在的個人曆史完完整整地講述了一遍。


    馮穎一開始還勸阻梁平少喝點,而且還安撫他,過去的事兒就讓它過去吧,不用總糾結。


    可是,醉酒的梁平哪能輕易被阻攔,馮穎見狀索性就由著他性子來吧,反正隻要自己保持清醒,能夠給他善後就可以。


    隻見馮穎的態度來了個180度大轉彎。


    “酒保,再給我開兩瓶xo!”馮穎唿喊著。


    然後,馮穎拿起酒瓶給梁平滿上,一邊讓他喝,一邊聽他講故事,時不時還附和幾聲。


    就這樣,梁平一杯酒,然後一段故事,再一杯酒,再一段故事……直到他完全酒醉,不省人事。


    馮穎心想:“得!這位大少爺可算是喝趴了。”


    於是,她喊來酒吧的服務人員一起把梁平抬上車。然後,馮穎載著梁平駛向自己的住處。


    馮穎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梁平攙扶到自己的床上。為了防止嘔吐物嗆到氣管,她將梁平放置成側身位。


    之後,她開始思考梁平所遇到的麻煩事兒。雖然剛才她答應過梁平,不將此事向梁文誌匯報,但是作為天下梁倉的肱股之臣,又受到梁平的青睞,她不能眼看著看著梁平一個人跳進坑裏去扛事兒。


    事關重大,馮穎想盡快飛往大連,但是今晚她又放心不下已經喝斷片的梁平。


    經過反複斟酌之後,她預定了明早北京飛往大連的航班,隻要明天一早梁平恢複清醒,她便立即出發。


    眼下,她隻能小心翼翼地守著梁平,以防止他出現不測。


    馮穎褪去了衣服,換上了一件連體蠶絲睡衣,然後側臥在梁平旁邊。她用一隻手臂拄著臉頰,靜靜地看著梁平。


    此時的梁平不是她的弟弟,不是她的少爺,更像是與她同床共枕的戀人。


    看著這個男人熟悉的麵孔,馮穎的內心卻心亂如麻。


    如今縈繞在她心頭的有兩件事,一件是如何幫助梁平擺脫困境,這自然不必說,另一件就是她是否要答應梁平成為他的女朋友。


    對於第一件事,馮穎覺得自己勢單力薄,而且不了解情況,根本沒法幫忙,隻能麵見梁文誌,請他定奪。


    對於第二件事,馮穎確實很矛盾。按照人的本性來講,嫁入豪門,從一個打工仔搖身一變成為闊太太,確實是每個女孩子心中所向往的。


    問題是自己真的能如願麽?雖然說馮穎並不是那麽看重錢的人,但是拋開物質,隻談愛情,她和梁平真的是匹配的一對麽?


    梁平對馮穎確實動了真情,並把馮穎視作和梁倉、梁靜一樣珍貴的人。


    可馮穎呢?之前她對梁平雖然也有一絲異樣的情感,但更多的是受梁文誌委托,照顧梁平,更直白地來講,馮穎對於梁平,更像是保姆對於富家少爺。說得再高級和誇張點,就像萬貴妃對於明憲宗。


    馮穎不禁感慨道:“問世間情為何物?讓人太迷糊!”


    長夜漫漫,馮穎整夜睡得都不是很踏實,隻要梁平有一點翻動,馮穎都會睜開眼查看下的睡姿和狀態。


    第二天一早,馮穎很早就起床梳洗打扮。她在出門前叫醒了熟睡中的梁平。


    “梁大少爺,你該起床了!”馮穎叫床道。


    梁平動了動嘴,沒搭理馮穎,片刻過後,他突然猛地一下坐起身來。


    “我這是在哪?”梁平驚唿道。


    更為可笑的是,他立刻大驚失色地掀開被子,查看自己下半身的衣著,然後方才驚魂初定。


    “喂喂喂!這是我的家,你現在睡在我的床上,你大驚小怪什麽呀?!瞧瞧你剛才那一些列操作,好像誰在我這占你很大便宜一樣!”馮穎看著梁平的表演,陰陽怪氣地調侃道。


    “醒醒吧,我的大少爺,要說吃虧,難道不應該是我吃虧麽?你還是個爺們麽?”馮穎反問道。


    “昨晚我喝多了?”梁平問道。


    “是啊,擋都擋不住,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那裏吹果汁呢!不過,我還真高估你了,後麵我又加了幾瓶酒,可惜你還沒來得及品嚐就喝趴了。”馮穎說道。


    “然後呢?我斷片之後呢?”梁平繼續問道。


    “然後,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你弄到車上,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弄到床上。迴頭你得補償我呀,我昨晚可是消耗了十八牛四虎之力……”馮穎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略帶著些許俏皮可愛。


    “那再然後呢?”梁平繼續盤問道。


    “再然後你就睡著了啊!睡得跟死豬一樣,一直睡到現在。”馮穎迴答道。


    “昨晚沒發生什麽事吧?”梁平又問。


    “你是指在哪裏?”馮穎問道。


    “就是在這裏。”梁平指著馮穎的床,說道。


    馮穎一努嘴,哼道:“當然沒有發生任何事!怎麽,你還想著在我床上跟我發生點什麽事兒麽?”


    “不不不,我就是問問,問問,沒有最好……”梁平趕緊打圓場。


    “行了,你趕緊起來,去上班吧,我估計上午肯定是來不及趕迴公司了,你要不請假吧。至於我呢,我還有要緊事兒去處理,先失陪了哈!”說完,馮穎轉身就要離開。


    可她剛轉身,就感覺到有一雙手從後麵緊緊地摟住了自己的腰。


    “做我女朋友吧!答應我吧!”梁平輕聲說道。


    馮穎輕輕地挪開梁平的雙臂,說道:“這麽大的事兒,再給我時間考慮下吧。此時此刻此景,你這麽著急地想讓我答應你,該不會想就地和我發生點什麽‘事情’吧。”


    馮穎轉過身,雙手捧著梁平的臉頰,溫柔地說道:“乖哈!等我答複!”


    說完她便出門而去,隻留下梁平呆呆地坐在床上。


    伴隨著馮穎的離去,梁平脆弱的內心開始崩塌,久違的空洞再次顯現。


    梁平內窺心洞,黑黢黢而深不見底,此時孤身一人的他開始胡思亂想,彷徨恐懼。


    由於小時候缺失父母的陪伴,梁平的內心便形成了一個空洞,直到梁倉暫時填補了這個空洞,梁平才有所轉變。


    後來,伴隨梁平長大成人,遠走求學,梁倉不能伴其左右,不過恰好有梁靜照顧梁平,於是,梁靜便代替梁倉填補梁平的心洞。


    再後來梁靜香消玉殞,梁平一度陷入莫大的悲慟,就在他接近崩潰的時候,梁文誌派來了馮穎照顧梁平。


    雖然馮穎不能與梁平形影不離,但是定期的見麵和聊天成為了梁平釋放內心的唯一寄托。


    每當和馮穎在一起的時候,梁平才能徹底放下戒備,短暫地享受真正的放鬆和平靜。


    馮穎,這位美麗漂亮,聰明幹練的小姐姐自然而然地替代了梁靜,成為梁平內心的守護神。


    可眼下,守護神走了,梁平被拉迴現實,煩惱、悲觀、恐懼等消極情緒迅速占據了他的精神。


    “怎麽辦?u盤不見了?我到底會不會坐牢?”梁平神經質地自言自語道。


    隻見他雙手抱頭,蹲在床邊,不知所措地蜷縮在床邊,仿佛一個犯了錯而失魂落魄的孩子。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將頹廢的梁平驚醒,他緩緩站起身來去找手機。


    “喂!梁平麽?我是滿富力呀!你今天沒來上班?”滿富力關心地問道。


    “董事長,不好意思,我今天不太舒服,”梁平迴答道。


    “哦,這樣啊,那你好好休息,昨天我跟你說的話你要往心裏去哈,不過也別太往心裏去哈。人無完人,孰能無過?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往前看哈。”滿富力叮囑道。


    “好的,董事長,我知道了!”梁平迴答道。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不打擾了。”說罷,滿富力掛斷了電話。


    梁平放下手機,無奈地搖了搖頭。


    不得不說,滿富力的電話來得恰到好處,幫助梁平從那些極度悲觀的情緒中轉移了出來。


    稍微緩過神的梁平沒精打采地穿上衣服,如行屍走肉般走出了馮穎的家門。


    當一個人極度悲觀消沉的時候,切記不要一個人呆在家裏,而是應該多出去走走,曬曬陽光,吹吹風,穿梭於人海車流中,能起到一定的治愈作用。


    梁平漫無目的地壓著馬路,心情也好轉了不少。


    此時,梁平的手機又響了。


    “喂!梁平麽?”對方問道。


    “嗯,我是梁平。哥,你說吧。”梁平一聽便知道是王鋒的聲音。


    “你現在在哪呢?沒事兒吧?我跟你說哈,我諮詢了專業人士,就那個事兒不會牽扯到刑法,頂多就是罰款禁入市場。所以你不用擔心,千萬別想不開哈!”王鋒千方百計地安慰梁平。


    “哦,好的。我知道了,哥。你還有別的事兒不?”梁平心情舒緩了不少。


    “沒了,你多保重哈,哥手頭還有個案子走不開,今天不能請假陪你了哈!”王鋒略帶歉意地解釋道。


    “沒事,哥,你忙你的,我都這麽大的人了。唉,有時候真羨慕你能夠從事自己喜歡的職業!”梁平說道。


    “有啥羨慕的,人嘛,有時候也是命。”王鋒說道。


    兩人又你來我往地聊了幾句,便結束了通話。


    隨後,梁平三轉兩轉,不知不覺來到一個公園門口。


    梁平注意到,公園門口的石階上,似乎坐著一個人,這個人行為舉止頗為奇怪。這引起了梁平濃厚的興趣。


    走近一看,才發現坐在石階的這個男人沒有胳膊,雖然身體殘疾,但是此人麵相平和,衣著整潔,頗有氣質。


    雖然在梁平看來,眼前這個男人是個值得俯視同情的可憐人,但是他身上散發出的某種東西卻又讓梁平有一種敬畏的仰視感。


    隻見那個男人正在用右腳夾著毛筆,蘸著水在地麵上練習書法。


    再看地上的字,流水行雲,筆勢雄奇,姿態橫生。梁平不禁暗暗稱奇。


    “這位大哥!好書法,好書法!”梁平一改往日的風格,主動上前和男子搭話。


    男子停下腳筆,抬頭觀望,見梁平走來,他並未發言,隻是微笑迴應。


    梁平索性挨著這位男子坐了下來。


    “大哥每天都來這裏練書法?”梁平問道。


    男子終於開口說道:“是啊,有幾個年頭了!主要是為了混口飯吃,靠寫寫字,賣賣字賺點錢養家糊口。”


    一個殘疾人,明明可以靠政府補貼度日,卻還要自食其力,這種自強不息的精神極大地震撼著梁平。


    畢竟,梁平從小到大基本都是在上流圈裏混,從未見過底層人民的生活狀態以及他們麵對生活的不屈不撓的精神。


    男子見梁平也不像是什麽壞人,索性就打開了話匣子。


    “唉,生活總是充滿戲劇性的。我其實一直對書法都有濃厚的興趣,原來我有胳膊的時候總是因為雜事纏身,沒有時間練習和享受書法,當然了,主要是也是找借口。


    後來胳膊沒了,很多事情做不了了,終於有時間練習和享受書法了,可惜身體條件又不允許了。思來想去,生活還要繼續,索性就用腳來練習書法。”男子自嘲道。


    “那冒昧地問您一下,您這胳膊是怎麽沒的?”梁平小心翼翼地問道。


    男子似乎也沒有什麽忌諱,迴答道:“別提了。我原來是期貨交易員,因為重倉做空農產品,結果碰上莊家操縱市場,血腥多逼空,導致我虧完了所有積蓄,還欠了高利貸。”男子苦笑地說道。


    “後來催債的黑社會找我還錢,可是我根本沒錢還,他們就拿我老婆孩子來威脅我。情急之下,我便和他們吵了起來。”男子講述道。


    “那後來呢?”梁平聽得入神。


    “後來我們就打起來了。催債的黑老大一怒之下放話了。他意思還不起錢可以用兩個胳膊抵債,隻要砍下兩個胳膊,所欠債款一筆勾銷。於是,迫於無奈,我隻能放棄兩個胳膊……”


    男子迴首往事,雖已經過去許久,但心有餘悸。


    梁平沉默了,倒不是因為男子的苦命,而是因為男子提到的幾個詞匯,諸如“期貨”、“農產品”、“多逼空”等讓他汗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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