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走下火車的一瞬間,那種巨大的差距感將我徹底震撼,”王雲一邊說道,一邊眼神向下,似乎在迴想著彼時彼景。


    文健並沒有打斷他,隻是抿著酒靜靜地聽著。


    王雲繼續講述著他的經曆,時間線拉迴到7年前。


    王雲下了那列綠皮車,隨身行李除了用尿素袋子打包的被褥之外,一無所有。


    那麽大的火車站,人山人海,站外高樓林立,讓他迷途茫然。


    王雲四處打聽著從火車站趕往金融大學的方法,該坐哪路車,到哪裏等車。


    但是他所問的人要麽表示不知道,要麽就是覺得他不像個好人,閉口不言。


    人們出於對自身安全的考慮,已經熟練掌握根據長相與衣著過濾掉潛在的“壞人”。


    可長相的難看和衣著所反映的貧窮真的就能和“壞人”畫上等號麽?


    “要不再問一個人,還是不行的話就去找警察叔叔吧”,想到這裏他走向一個背對著他的女生,打算最後掙紮一次。


    隻見那個女生身材高挑,一身白色的連衣裙與及腰的烏黑長發相互映襯,黑色的雙肩包上印著“ibm 765”,藍色的拉杆箱也有“diplomat”的字樣,至於這些字母和數字的奧義,對於王雲來說尚且還是個認知盲區。


    王雲操著一口西北口音問道:“您好,不好意思打擾下,請問您知道從這裏怎麽去金融大學麽?”


    那個女生聽到有人跟她說話,她趕緊轉過身來,禮貌地笑了笑,用略帶著一口東北口音的普通話迴答道:“你問的是國立金融大學麽?正巧我也要去那裏,你也是今年剛考入金融大學的麽?”


    王雲沒有立即迴答,而是呆呆地站在那裏,他被這個女生迴眸的一瞬間徹底迷住了,隻見她大大的眼睛如水一樣清澈,鼻若瓊瑤,口如櫻桃,笑起來兩個迷人的酒窩鑲嵌在潔白的臉頰。


    “喂!同學,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麽?”女生再次問道。


    王雲緩了緩神,問道:“啊?那個您知道金融大學怎麽走不?”


    女生感到莫名其妙,看來眼前這個男生剛才完全沒有聽自己說話,出於禮貌,她又重複了一遍:“你問的是國立金融大學麽?正巧我也要去那裏,你也是今年剛考入金融大學的麽?”


    王雲迴答道:“是呀,我今年剛考上。”


    女生似乎有點興奮地說道:“太好了,我也是。我叫梁靜,96經濟係,具體哪個班我還不知道呢。”


    說著,梁靜主動伸出右手,意思要和王雲握手。


    王雲趕緊放下尿素袋子,把右手放在褲線上用力蹭了蹭,然後和梁靜握了下手。這還是王雲第一次和女生,尤其是美女近距離接觸,他當時的小心髒砰砰砰跳個不停。


    王雲羞澀地說道:“你……你好,我……我叫王雲,96金融係,具體哪個班我……我也不知道。”


    梁靜“噗嗤”笑了,問道:“好的,那以後我們就是校友了,王雲同學,話說你是結巴麽?”


    王雲還是有些緊張,敷衍道:“我……我不是結巴,我隻是感覺有點冷……不過不是感冒,沒……沒大礙,一會兒就……就好了。”


    梁靜瞪大了眼睛,仰頭看了看這夏末的豔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隻能迴歸正題:“好吧,咱們可以一起去學校。據說學校會派客車來接站,估計快到了吧,咱們在這裏等等。”


    於是,梁靜便和王雲攀談起來,話題從一些基本信息,如家哪的,怎麽來的北京等,到彼此有啥興趣愛好,甚至還暢享了未來的理想和職業規劃。


    王雲感覺自己的腦洞有點跟不上梁靜的節奏,聊天的很多話題王雲以前從來沒有想過,這也使得他驟然感到自己和梁靜的差距巨大,以致他全程都是聽多說少。


    兩人一邊聊一邊不斷環視四周,終於他們看到了幾個人舉著“國立金融大學”的牌子。


    兩人趕緊向那幾個人靠攏過去,在簡單說明了情況後,其中一個學長帶著他倆上了一輛紅白相間的客車。


    那時候的客車還是前驅,司機正在給發動機加冷卻水,隻見他掀開右手邊的蓋子,把水倒進去。


    王雲一上車就奔向了“大蓋子”旁邊的座位,梁靜見狀,對他說道:“如果你現在已經冷了,那麽我建議你往後坐一坐吧。因為一會這車跑起來,發動機蓋周圍會很熱的。這大夏天的……”


    王雲瞬間長知識了,點了點頭,跟著梁靜往客車後麵走去。梁靜在太陽照不到的那一麵選了一個靠窗的座位,但是她卻沒有坐下。隻見她看了看自己的拉杆箱,又看了看頭上的行李架,似乎犯了難。


    王雲見狀,趕緊上前搭把手,幫她把拉杆箱放上行李架,然後便下意識繼續往車後走去。


    “謝謝呀,你去哪呀?就坐我旁邊唄,剛咱倆天還沒聊完呢!”梁靜微笑著喊住了王雲。


    說句實話,王雲內心是渴望坐在梁靜旁邊的,倒不是因為他色心大發,而是眼前這個女生給了他一種難以言表的溫暖,讓他這個山野來的窮娃娃感到一絲安心。


    初來乍到,王雲形單影隻,迷失在偌大的城市裏,有心問路,卻被各種人戴著有色眼鏡打量,連續碰到冰冷的牆壁。


    明明是豔陽高照的夏季,王雲卻倍感陰冷;明明是交通發達的城市,王雲卻寸步難行。


    而梁靜仿佛一縷普照眾生的陽光,不分貴賤,樂善好施,照亮了王雲的心路和道路。


    接下來的聊天,依舊是王雲以聽為主,梁靜以說為主。不知道梁靜是否有意尋找共同話題,她提到了自己很懷念曾經的鄉村生活,並且談到了很多關於鄉村生活的話題。


    王雲終於可以插話了,隻見他略帶詫異地問道:“你也在農村呆過?我還以為你一直都生活在城裏哩……”


    梁靜說道:“當然呆過了,我本來就是在農村出生的,而且還和我的媽媽和弟弟一起度過了最美好的童年時光。”


    說到這裏,梁靜言語中似乎摻雜著顫抖,不知道是因懷念而心生歡喜,還是因懷念而感慨悲傷。


    那複雜的感情似乎稍縱即逝,梁靜轉而半開玩笑地說道:“不過話說迴來,華夏人有一個算一個,往上推三代,又有哪家哪戶不是農村人?又有誰不是農民的兒子呢?大家都是普通人,但是普通人也要時刻有大夢想呀。”


    是的,對於王雲來說,這句“普通人也要時刻有大夢想”一直激勵著他,雖然後麵演變成了“小資金同樣可以有大夢想”。


    在王雲心中,梁靜可謂是他人生中比較重要的一盞明燈,不僅讓人溫暖安心,而且鋥明瓦亮。


    文健聆聽著王雲的酒後真言,總感覺“梁靜”這個名字似乎在哪裏聽過,此時他的大腦因為酒精的作用運轉有點緩慢。


    “梁靜?梁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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