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嫁人怎麽行!”小林氏像是聽到了什麽驚世駭俗的話,苦口婆心地勸道,“你這般容貌,若是運氣好,王候府邸也進得,便是當個妾室也比在外麵受苦強。若是守孝三年,到時候還有哪家肯要你。”


    雖然她不願承認,但嫡姐這女兒容貌確實嬌美,前些天在明鏡司被磋磨了一番,竟也無損美貌,還多了幾分讓人憐惜的嬌弱之感。


    當年嫡姐能勝過她還不是靠著一張臉,她可是最懂那些男人們的心思,若是讓那些王公貴族們見到了季嬋,怕是會有不少人動心思。


    小林氏從來不掩飾自己想要攀附權貴的野心,若不是女兒長得與夫君太像,容貌委實一般了些,她早就為女兒鋪路了。


    現在女兒一門心思的盯著那個薛明堂,她能指望的也就隻有這個外甥女了。


    小林氏自覺已經很為這個外甥女考慮了,這分明是一樁雙贏的買賣,可阿纏卻半點沒被說動。


    聽著小林氏給她展望了一番未來的美好生活,阿纏才道:“多謝姨母好意,隻是當初娘親一再警告過阿纏,隻能嫁人做正頭娘子,切不可自甘墮落。”


    小林氏頓時拉下臉,不悅地冷哼一聲:“可真是不識好歹,以你現在的身份,連嫁個讀書人人家都嫌棄你,還想著做正頭娘子?都是你娘,把你教得榆木疙瘩一般。”


    小林氏開始喋喋不休地數落起林氏來,仿佛要將這些年心裏對她的不滿都說一遍。


    阿纏隻是坐在一旁安靜地聽著,不反駁也不應和。


    就在這時外麵有丫鬟通報:“夫人,大公子來了。”


    小林氏聽到兒子過來,臉上也沒露出喜悅之色,還皺了皺眉:“他不在書院讀書,怎麽來我這兒了?”


    實在是不能怪她對兒子冷淡,年前的時候她發現長子接連幾日夜不歸宿,審問了兒子貼身伺候的小廝才知道,自己滿心滿眼寄予厚望的兒子,卻被人攛掇著去了賭坊。


    她找過去的時候,兒子已經欠了賭坊一千多兩銀子,那賭債還是她讓丫鬟迴府取了錢才還上的,不然連人都領不走。


    迴家後她將這事告訴了夫君,夫君將兒子狠狠揍了一頓,還說若是繼續去賭,就將他趕出家門。


    小林氏也是氣得不行,就幫腔了幾句,結果被兒子推了一下,差點跌倒。


    為著這事兒,她現在看長子格外的不順眼。


    從外麵進來的趙聞聲聽到了母親的話,笑著道:“兒子聽說母親最近突然喜食河鮮,去書院的路上見到有攤販賣活魚,便買了攤子上的魚又折返迴府了。”


    確實如長子所說,她懷孕頭三個月反應特別大,吃什麽吐什麽,著實受了不少罪。如今肚子六個月大了,卻偏愛那魚腥味。


    可惜這這個月份,鮮魚實在少有,吃著並不盡興。


    知道兒子記掛著自己,小林氏眉頭才鬆開,嗔怪道:“難怪沾了一身魚腥氣,你倒是有心了。”


    說著她輕輕摸了摸隆起的小腹:“你這弟弟啊,估摸著就是個愛吃魚的。不像你,懷你那會兒為娘就喜歡吃甜的。”


    “兒子可不喜歡甜食。”趙聞聲嘟噥了一聲,轉頭注意到了一旁穿著素色襖裙,眉目疏淡的季嬋,眼中升起一絲驚豔,“這位姑娘是……”


    “什麽姑娘,那是你姨母家的季表妹。”


    “哦,原來是表妹,以前怎麽不見表妹來家裏玩?”趙聞聲目光灼灼地看著阿纏。


    “行了,你表妹的事你就不要多問了。”


    小林氏並不想兒子和季嬋過多接觸,如果兒子瞧上了外甥女,難不成還要來個親上加親?


    她可是萬萬不能同意如今的季嬋入她趙家的門的。


    趙聞聲又多看了阿纏兩眼才依依不舍地收迴目光。


    小林氏見狀便冷下臉:“這個時辰你也該迴書院去了,免得被先生告到你父親那裏去。”


    “是,兒子知道了。”


    “還有,你父親說你原本資質就不行,你要比旁人更努力才是。如果再讓我知道你在外麵胡鬧,我就讓你父親把你送迴老家去。”


    趙聞聲垂著頭,懨懨地迴了句:“兒子不敢。”


    等他轉過身,阿纏清楚地看到這位表哥眼裏的怒意。


    趙聞聲走了,小林氏的注意力就又放迴了阿纏身上,她似乎打定主意要阿纏嫁人,從各方麵給她講嫁人的好處,還用自己舉例。


    小林氏一直覺得,除了一雙兒女不夠長進,自己嫁人後的日子過得極好,她夫君對她百依百順,家中也沒旁的通房侍妾,可比那個連相公養了外室都不知的嫡姐要強百倍。


    阿纏聽著小林氏炫耀完,配合地誇了幾句。


    結果又聽她說:“你看你,什麽都不會,連個營生都沒有,還想著為你娘守三年孝,怕是過不了一個月你就得餓死。”


    阿纏迴想了一下,季嬋確實沒有什麽討生活的手藝,畢竟誰也沒想到她會有需要的那一天。


    至於阿纏自己,若說手藝,她倒是確實會一樣。


    其實也不是特意去學的,隻是與爹娘分開的那一年,她隻從娘親的桌上抓走了一本書,是一本製香的書。


    後來她想爹娘了,就去看書,時日久了便背了下來。


    “姨母多慮了,阿纏學過製香,也可以用來維持生計。”


    “你會製香,以前怎麽沒聽你娘說過?”小林氏一副不相信的模樣。


    “隻是閑暇時用來打發時間才學的,娘親也不知道。”


    “話誰不會說,能不能養活你自己,還得看你的本事。既然你覺得自己有能耐,那明日做上一款安神香來,我先試試。”


    阿纏柔聲拒絕:“姨母如今懷有身孕,還是不要碰香為好。”


    她倒是可以做出適合孕婦的香,可人心叵測,若是小林氏真的出了事,有人栽贓到她頭上就不好了,她不想給自己惹麻煩。


    “那便做一款驅逐蚊蟲的香。”


    阿纏失笑:“姨母,這個時節還沒有蚊蟲呢。”


    小林氏有些不耐煩了:“讓你做款香你就推三阻四了,其實你根本是在騙我吧?”


    阿纏無奈,她很少見到像小林氏這種以自我為中心,又性子急的人,


    “既然姨母想要,那阿纏明日便調配一款驅蟲香給姨母瞧瞧。”


    “行,我在家裏等著。”說著話,小林氏打了個嗬欠,孫媽媽趕忙上前服侍她躺下。


    阿纏見狀也起身告辭了。


    小林氏擺擺手,蓋上被子之前,還吩咐孫媽媽一會兒送阿纏出去。


    阿纏出了正房,在外麵等了沒一會兒,孫媽媽就笑著出來了。


    孫媽媽將阿纏送出趙府大門,見左右無人,才從袖袋裏拿出兩張銀票塞給阿纏。


    阿纏拿著兩張一百兩的銀票一時有些錯愕:“孫媽媽這是何意?”


    孫媽媽笑著道:“這是夫人讓老奴準備的,夫人說了,免得姑娘覺得她這個當姨母的不心疼你,讓你拿著銀錢去多買幾身衣裳,剩下的用來買香料,若是姑娘手藝真的好,往後還有好處。”


    阿纏並未多猶豫就收了錢,又道:“還請孫媽媽替我多謝姨母,明日我再來拜訪。”


    “好,姑娘慢走。”


    阿纏走出了一條街,心裏仍想著小林氏。


    這位姨母還真是一個不好形容的人,你說她是好人,她的算盤珠子都要蹦到人臉上來了,也半點都沒有隱藏她的勢利和自私。


    可你說她壞,整個上京城,和季嬋外祖林家有關係的,其實也不止這麽一個庶女,偏偏隻有她打聽過季嬋的行蹤,還送她銀錢。


    或許小林氏給她銀錢買香料,隻是想讓她日後還能多出一個“賣點”,但人在落魄的時候,還有人記掛著,願意幫一把,已經很難得了。


    不像是她,從北荒到上京,那麽多時日過去了,沒有人在意她的生死。


    阿纏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莫名覺得很孤獨。


    身旁的行人,或是臉上帶著笑的,或者腳步匆匆的,白日的忙碌後,都有家可歸。而她,沒有家。


    直到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阿纏才從那種低沉的情緒中脫離出來。


    人的生命那麽短暫,她有許多事要做,哪裏還有時間想那些已經和她無關的人和過往。


    妖可以蹉跎時光,但人隻能往前看。


    眼下,她得先去換些銀錢,再去西市買常用的香料,雖說那本書裏的香方多不是給尋常人用的,但普通的香方她還是知道一些的。


    阿纏先去錢莊換了二十兩碎銀,還有四張二十兩的銀票。


    尋常人家二十兩銀子,夠花很久了。阿纏在西市上逛了一圈,買了一堆常見香料,也沒用上五兩銀子。


    倒是在離開的時候,她在一個賣木雕的攤位上看到了一截還沒雕刻的黑色木樁子。


    聽攤主說,那是一段五十年的柳木,砍下來不久就變成了黑色的,柳木的木質一般,但這顏色少見,如果她要買至少得一兩銀子。


    阿纏猶豫了一下還是買下了那段木樁子,在極陰地長成的陰柳,現在用不上,以後說不定就能用上了。


    老板沒有送貨上門的服務,阿纏隻好在市場裏找人將她的木頭搬迴去。搬貨的人說木樁沉,昌平坊又遠,得拉板車,要她十文錢。


    阿纏嫌貴,正和對方討價還價的時候,一群明鏡司衛突然衝進了西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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