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公子,馬上就要到武遂了。”蓋聶掀開車簾,出言提醒。


    正在觀看《治國策》的嬴政微微一頓,並未太過在意,僅僅隻是抬了抬眼簾,“若有人盤問,就將寡人的身份告知他們,再由他們轉告武遂的主將。”


    不同於原著,由於秦國使臣並未身亡,李斯也就沒有出使秦國。


    這也導致一件事,他們想要穿過秦軍駐守的武遂,就必須要有一個正當的身份和理由,這也是嬴政主動告知身份的原因。


    蘇玄想了想,並未開口。


    如今的嬴政,尚還稚嫩,讓他多感受一下人心的險惡,權利之爭的無情,並不是什麽壞事。


    成長的過程中,往往伴隨著代價。


    就像登高的過程中,往往伴隨著各種艱難險阻。


    這也是一個帝王成長的過程中,必不可少的經曆。


    沒過多久,他們便遇到了前來盤問的秦軍斥候,在得知嬴政的身份後,主動叩拜,恭敬的帶著他們向武遂營地行去。


    營地之內,數十行秦軍士卒鱗次櫛比的排列在一起,俱都身披黑甲,手持長戟,隨著一聲聲呐喊,他們手中長戟齊齊揮動,氣勢森嚴,給人一種銳不可擋的感覺。


    “平定千軍,重甲一方,平陽重甲軍果然是我大秦精銳,肅殺之氣儼然可見。”看見訓練有素的秦軍士卒,嬴政目露讚賞,雖是在闡述事實,卻也不難從他的語氣中聽出發自內心的自豪。


    “素聞王齮將軍治軍之嚴,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看見精銳的秦軍士卒,蘇玄同樣心有感慨。


    蓋聶目光掃視四周,沉聲道,“王齮將軍率領的平陽重甲軍曆經秦國三代君王,久戰沙場,攻長平,奪武安,克皮牢,占上黨,戰功煊赫。


    “攻占上黨後,王齮將軍與平陽重甲軍常年駐守太原一帶,而今忽至秦韓兩國邊界鎮守武遂,此事必有隱情,還需小心。”


    蓋聶雖然說的比較隱晦,但嬴政還是聽出了他的話外之意,他眸光微微一沉,目光看向蘇玄,詢問道,“先生認為呢?”


    蘇玄微微沉吟,旋即道,“權力的更迭,往往伴隨著刀光劍影和腥風血雨,如今大王即將親政,有人樂見其成,而自然也有人不願意見到這一幕。”


    “大王想要平定六國,第一步要做的,便是鏟除內患,收攏權勢。”


    嬴政深以為然,自他十三歲繼位以來,朝中軍政大權,皆由呂不韋和趙姬把持,已經足足有十餘年,哪怕他加冠親政在即,呂不韋也沒有半分退還權利的跡象。


    那本就是屬於他的權利!


    按照《禮記》男子年滿二十行冠禮,早在兩年前,他就該加冠親政,卻被他們硬生生推遲兩年!


    他已經一刻都等不了,他不想像他的曾祖父秦莊襄王一樣,做四十一年的傀儡,直到六十歲高齡,這才在範睢的幫助下扳倒楚係三貴勢力,重新掌權。


    為此,他不惜孤身犯險,前往韓國,為的就是找一個像範睢一樣的幫手,幫他鏟除這些蟲豸,幫他奪迴權利。


    他將目光看向蘇玄,所幸,讓他遇到了先生。在他看來,先生之能,已然十倍,百倍於範睢!


    蘇玄則是繼續分析,“至於王齮將軍突然變換駐守之地,此事或許並非巧合。”


    “能讓一名上將軍更改駐守之地,除了王上,不知還有何人可以做到?”


    嬴政麵色一沉,心中已有答案。


    “王齮是功勳卓著的老將,大秦待其不薄,他為何要背叛寡人?”或許是因為憤怒,嬴政右手指節緊握在一起,因為過於用力,甚至有隱隱發白的跡象。


    “或許是因為武安君的緣故。”蘇玄點到即止,並不在這個話題上深聊。


    有些話不用說的那麽透徹,同樣可以知曉其中的意思。


    嬴政自然知曉白起的事跡,對於他的遭遇,嬴政感到惋惜。


    王齮作為白起的副將,對他的曾祖父心有怨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這和他又有什麽關係?


    僅僅隻是因為他是秦王?還是說,覺得他軟弱可欺?


    嬴政內心沒由來的升起一股無名怒火。


    而就在這個時候,剛剛前去報信的斥候折返而迴,“尚公子,將軍此刻不在中軍,通,通知您先去軍備營帳等候。”


    嬴政聞言,對其觀感更差數分。


    身為人臣,竟如此無禮!


    在斥候的帶領下,蘇玄幾人很快便在營帳內見到了王齮。


    “你們做的很好,來,這是我敬你們的。”王齮發須皆白,但目光依舊鋒銳如矛,他端著酒杯,緩步走至幾名斥候身前,給予他們賞賜。


    營帳內的燭火微微搖曳,隻見不知何時,王齮已拔出寶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著身前斥候斬去。


    他很快,但有人比他更快。


    蘇玄收捏劍印,右手食指和中指捏住劍鋒,任憑王齮如何用力,都無法寸進分毫。


    迴過神來的斥候嚇的冷汗直冒,連退數步,一臉警惕的看著王齮。


    “將軍這是何意?”蘇玄問出了他的困惑。


    “你又是何人?”王齮瞳孔猛然一縮,好快的速度!秦王身邊,除了蓋聶,竟還有這等高手?


    “儒家,蘇玄。”蘇玄淡淡答道,目光雖是平靜,卻給王齮帶來一股莫名的壓迫感。


    王齮神色驚疑,如此大才之人,竟也被秦王收為己用?


    “是你?”


    “為何要對他們出手?”嬴政麵色不滿,開口質問。


    “還請王上恕罪。”王齮單膝跪地,拱手道,“軍營內眼線眾多,王上身份一旦泄露,勢必兇險。”


    “末將之所以這麽做,都是為了王上的安危。”


    嬴政麵色稍緩。


    嗬!


    蘇玄冷笑一聲,語含嘲諷,“王齮將軍知道這是哪裏嗎?這裏是秦軍的營地!是秦國的領土!!有成千上萬的秦國士卒,有無數勇武矯健的老秦人,如果在這裏,王上的安全都得不到保證,那豈非是天大的諷刺?”


    “再者而言,王齮將軍如此做法,若是被有心人注意到,豈不是弄巧成拙,反而愈發讓王上陷入危難之中?”


    經蘇玄這麽一說,嬴政覺得王齮確實有些胡作非為,擅作主張,加上本就對其觀感不佳,現在更是暗自搖頭。


    好一張尖牙利嘴!白的都被他說成黑的!


    王齮 強忍怒意,拱手道,“是臣考慮不周。”


    蘇玄卻沒有放過王齮的意思,他走到幾名斥候身前,輕輕的拍了拍他們的肩膀,“大秦的將士,都是赤膽忠心,驍勇善戰的好兒郎,他們要死,也隻能死在戰場上,若是死在自己人手中,豈非寒了大秦萬千將士的一片赤誠忠心?”


    “就算是昔日的武安君,他的刀劍矛戟,也永遠隻會指向敵人,而不是指向自己人!”


    原本鐵骨錚錚的秦軍斥候頓時眼眶泛紅,內心感激。


    嬴政同樣目光動容,看向王齮的目光多了一分厭惡。


    大秦的所有將士,都是他的子民,他們的生死,隻能由大秦的法令,隻能由他這個君王來決斷!


    蓋聶則是內心觸動,好似在蘇玄身上看到了所謂的俠之大義。


    蘇玄毫不留情,繼續發難,“對內,王齮將軍連斥候是否忠心王上都不知,是為失職,自作主張,先斬後奏,視王上於無物,是為不忠,不明是非,意欲斬殺袍澤,更是罪加一等!”


    他從來不是等別人發難再迴擊的人,既然知道王齮身懷異心,主動出擊,快刀斬亂麻方才是正理。


    營寨之中,屬於王齮的主場,若真給其反應機會,準備充足,豈非讓自己深陷險地?


    對於蘇玄所說之話,嬴政覺得頗有道理,他借著這個機會,出言試探王齮的忠心。


    “王齮,你是否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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