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君長情在庭中坐了一會兒,正準備走,卻見燕婉兒急匆匆趕過來,滿臉怒容。


    “王上,原來您在此處,可真讓婉娘好找。”


    燕婉兒身後跟著一群宮女太監,皆麵無表情如木偶一般沒有人的喜怒哀樂。


    子君長情看見她,不由得心頭閃過幾分抵觸,但他知道,婉娘一切的出發點都是全然為了他,隻是這些時日,麵對她時無時無刻存在著一種讓人窒息的牽引感。


    “婉娘可是有什麽事找我。”


    子君長情起身想要抬手去將她扶起來,隻是燕婉兒卻一臉不讚同地避開然後自己起身道:“大王,您應當自稱為‘孤’,禮不可廢。”


    說完她又有些心疼地想,這些年她家大王在外吃了許多苦,也不可避免被一些賤民給同化了,不過很快要糾正過來了。


    子君長情訕訕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坐下,也不多話了,因為說了也無用,婉娘是最重規矩禮教的。


    燕婉兒站著迴話:“大王,今日戈曳皎皎那賤……她怎麽去了大殿,聽說還鬧了一通,看來是要給她一些教訓才是,不過就是一個質子,竟敢如此猖狂。”


    “倒也沒發生什麽大事,反正過不了多久便要將人送迴去了,她的事不急。”子君長情正色道。


    阿月他這邊沒有能力能夠留住她。


    “許鈺迴來了,大明國如今權力四散,人心不齊,這才是我們眼下要解決的問題。”子君長情認真分析道,他相信許鈺對那個位置不感興趣,可背後推他上高位的人卻不會那麽容易放棄。


    “大王,此事您無需憂慮。”


    燕婉兒說完,眸底閃過一絲幽暗,子君長情有自己的考量,要拉攏這些大臣,無非就是通過聯姻手段,這些世家大族手裏還有養在深閨的閨女,如今他迴來,勢必會往王宮內塞人,屆時就把這些人納進宮裏,給她們封位份,安了這些氏族的心便可。


    許鈺是個將才,對他忠心耿耿,這些兵還是交給他他才安心。


    至於婉娘一介女子,就不要再操心這些事了,好好當她的公主便可。


    他唯一擔憂的便是若是阿月看見他後宮的那些女人,她心頭定然不是滋味吧,未來他縱然擁有很多女人,但……他心中唯愛隻有她。


    為了家國和權力,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再過一月便過年了,在宮中辦一場宴會,請各家適齡貴女參宴吧。”


    子君長情想好了,到時候就是納宮妃拉攏世家貴族的契機。


    燕婉兒麵上卻有些難言之隱,子君長情看她麵色有異,便道:“婉娘有話直言便是。”


    燕婉兒這才道:“這些世家大族的貴女們早在這幾年的動亂中死的死,送人情的送人情,如今已經沒有適齡的了。”


    說完,燕婉兒一臉同情地看向自家大王,說起來大王在婚事這一塊總是不順,早年大慶還在的時候因著未婚妻還小沒有納其他妃子,後來國破家亡又給耽誤了婚事,現今而立了想找個合適的貴女,結果各個貴族女子都遭了難。


    燕婉兒思量道:“大王若是想要女人了……”


    “慎言!”子君長情在燕婉兒話還沒說完時厲聲打斷,緊接著腦海中便想起了戈曳皎皎的模樣。


    這些日子因為防著各處眼線不好去看望她,如今已經打定主意隻能將人送迴南朝,是有理由可以去見她了。


    燕婉兒見子君長情麵色不愉,想到晚間要做的事,便告辭離開。


    天剛入夜,萬籟寂靜。


    許鈺的寢殿內便布好了飯菜,琳琅滿目一大桌,平日裏他節衣縮食,一人用餐時不過兩樣清粥小菜。


    他並沒有住主殿,而是住在勤政殿隔壁的廂房內,廂房雖大,但裏麵陳設簡單,一覽無餘。


    子君長情沒來之前,許鈺已經悶頭喝了一些酒。


    想到這一路走來,他有些厭倦了,他什麽都不想要了。


    許鈺的手邊放著一份明黃色的詔書,還有一塊號令三軍的虎符,他瞟了一眼,抬手摸了摸這詔書的質感,再摸了摸一直貼身攜帶的虎符,腦子裏卻仍然覺得有些恍恍惚惚。


    他要離開這裏,他要離開一切紛擾,或許躲到一個沒有人認識他的地方,了此一生便可,還有 他要帶上席子耒。


    子君長情一個人來的,沒有讓人跟著,對於許鈺,他有諸多虧欠。


    許鈺如今得來的這些,都是他辛苦打拚來的,便是他登上這無上高位,也是名正言順,如今卻因為自己的出現,便要拱手相讓自己出生入死得來的一切。


    他在無可奈何之下,變成了一個無恥的強盜,可卻不得不這麽做。


    “許六郎。”子君長情坐到他身旁為許鈺倒了一杯酒。


    許家排行第六的郎君,原先兄弟姊妹眾多的許家,就剩下一個許六郎。


    許鈺似是有些醉了,看見子君長情才近前坐下才反應過來要給他敬酒。


    “坐著,咱兄弟好久不曾相聚。”


    子君長情抬手摁住他的肩膀,許鈺抬眼看向子君長情,一雙漆黑的大眼睛裏帶著孺慕之情。


    他們自小相識,許鈺從小什麽都聽子君長情的,子君長情不在的這些年,他便聽從燕婉兒的安排。


    他好像隻是一柄刀,一把劍,供人驅使,如今他終於要做一些自己的決定。


    子君長情抬眼看見他手邊放著的虎符和詔書,眸光閃了閃,緊接著內心有些失落和隱痛:“六郎要走,要離開孤。”


    許鈺垂下頭說話:“我殺了席子耒,他救了我無數次,我卻親手殺了他,大王,餘生,我想給他找個與世不爭的地方,偏僻些貧瘠些也沒有關係,後半輩子,我給他守著。”


    “沒有這個地方!”子君長情紅了眼睛,“許六郎,你沒看見嗎,如今亂世,一路走來不是帶刀的士兵便是饑不擇食的百姓,到處都是亂象,你想要的與世不爭,你想要的天下太平,隻能自己動手去爭取。”


    “你別走!六郎,孤需要你,你是我大慶的大將軍,百戰百勝的戰神,大慶的百姓需要你,孤也需要你,你若是走了,你手下的將士群龍無首,屆時軍中大亂,必然會有人趁機奪權,又是一番腥風血雨,之後不用南朝和北朝相逼,新建立起來的一點安寧之地會在頃刻間分崩離析。”


    許鈺怔怔然,看向自己一雙粗糙的大手,他是一柄刀,一把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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