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抄家,那第一個抄的定然是主院。


    主院唯一值錢的東西,就是放在西窗下的那一張長約6尺寬約3.5尺的寒玉床。


    戧城這地一年365日裏,有300天都是幹旱且燥熱的天氣,楚含章這裏能搜到寒玉床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怕是還不止這一張。


    “帶人去後院搜一搜吧,本王在此處歇息片刻。”


    子君長情說完,整個人癱倒在這張寒玉床上。


    這主臥經過查抄,空曠得隻剩下這張床還沒搬出去了。


    錢鬱看了眼癱倒在那床上的人,見他臉上和衣服上的血跡已經幹涸,衣服上也帶了些血氣在。


    想是今日殺人殺累了,也可以理解。


    錢鬱當下領了命帶著人去別處抄家。


    待人全部走出去,子君長情才緩緩睜開眼,半晌都沒眨一下。


    楚含章說的話還響在耳側。


    西苑老槐樹下……


    今日他哪裏都不能去,更不能去那西苑老槐樹下。


    戈曳皎皎明的派他來抄查楚府,實際上是將他支開,又派了個錢鬱來盯著他。


    她現在恐怕是帶著人去尋那批火器去了,這火器才是此行最貴重的東西。


    這女人太過於心思縝密,世人不知——比她那張臉更出彩的……是她那令人畏懼的謀略。


    “戈曳皎皎,若是你去死該有多好。”


    子君長情雙手掩麵,空曠的房間裏,竟然傳出了低低的嗚咽之聲,剛殺過人的手還不住地在那裏顫抖著。


    夕陽西下,涼山一行也接近尾聲。


    “公主殿下,除了那個魯作,剩下的那十幾個逃兵怎麽安排?這些人……不太好探查身份,且也不能確定是不是故意混進來的奸細,要不先派人探查一番?”


    千粟在戈曳皎皎耳邊低語。


    戈曳皎皎麵無表情地掃了站在不遠處的那些人一眼,隻一眼,那夥兒俘虜便垂下了眼簾不敢再看她。


    “疑人不用,殺了吧。”


    公主的聲音和她此刻的表情一般,透著一股殘酷的薄涼。


    千粟跟在戈曳皎皎身側最久,他見過最開始的那個天真浪漫的公主,便有些不能接受現在的這個——


    殘忍、涼薄、冷酷、對生命的漠視。


    原來時間,真的會把一個人變得麵目全非。


    可她,沒有錯。


    千粟抬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身後立刻傳來十幾聲慘叫聲。


    一行人這才離開。


    戧城府尹處一夕之間換了管理的官員,在朝廷外派的人還沒到之前,戈曳皎皎親自坐鎮。


    第一日便是召集了戧城內的大小辦事官員,清除異己。


    第二日發布召令——戧城今日起所有火油都由朝廷監管,平民百姓不得私下販賣,若違令者,直接處死。


    “公主殿下,您這般做,就是斷了戧城所有百姓的財路,怕是會激起民變。”


    子君長情坐在戈曳皎皎左下手,他本不想管這些事,但整個戧城人都因他殺了楚含章而對他恨之入骨。


    戧城百姓,都以為這戧城之變是因他子君長情而起,這召令再頒布下去。


    他子君長情怕是活不過今天晚上。


    戈曳皎皎,你想這麽快就借刀殺人?


    豈料這個女人一聽,朝著他勾唇一笑,儀態萬千,若不是對她已經算有所了解,怕是個男的就要被她不經意間勾去了三魂七魄。


    她道:“逍遙王有何高見?”


    戈曳皎皎倒是覺得,這子君長情的求生欲越來越強了,她這邊還沒安排完呢,這人就已經迫不及待地跳出來保命了。


    人,隻有有所期待,才會想要好好活下去。


    不過像子君長情此人又與尋常人不同,他曾經是一國之主,他活著的理由,絕不是簡單的——吃、喝、玩、樂。


    此行見了楚含章,倒是讓這人收獲頗豐吧,否則怎麽那般想要活著?


    楚含章,莫不是留了什麽重要的東西給他?


    戧城富得流油,楚府抄家時卻抄的不盡如人意,錢財比預期的要少上很多。


    她可不認為這姓楚的在戧城為官十年就這般清正廉潔,再者能在關鍵時候舍掉自己的性命給他人逃出生天的機會。


    這楚含章絕對是個忠臣。


    由此可見,當初臨陣倒戈,帶著全城的人投降南朝,不過就是緩兵之計罷了。


    還有……這人聽說還有一雙兒女,不知逃往了何處?


    楚含章,到底給了子君長情什麽?


    錢,或者是兵?!


    或者二者皆有。


    不過不必著急,這人必然不敢輕舉妄動,派人時不時跟蹤他的動靜即可。


    子君長情瞧著戈曳皎皎看他的眼神越加淩厲 像是要將人洞穿一般,這電光石火之間,也不知她心裏在想些什麽。


    不過如今,先保住自己這條命才能再談以後。


    子君長情已經修煉到喜怒不形於色的狀態了,就算被戈曳皎皎這般盯著,也能做到麵色平和。


    “公主殿下,本王以為,還是要將戧城人民的利益考慮在內的,不若就以各家此前登記的油田數目計算,每年按照數目分紅。”


    嗯,所思倒是和她所想不謀而合。


    “嗯,具體應該分紅多少,戶部人員按照當地衣食住行的物價進行清算,兩天內擬定一個章程。”


    下首的幾個官員一聽,連忙領了命。


    這會就這般散了去。


    戈曳皎皎難得有空休息,這幾日因為戧城事宜,她並沒有好好睡過一次覺。


    衍生蘿和商素華又不在,身邊都是一群大老粗。


    為了確保安全,又提高辦事效率,戈曳皎皎幹脆住在了衙門裏,索幸這衙門後園有許多房間。


    從楚含章府邸搜出來四張寒玉床,如今搬了一張給她休憩。


    躺上去,頓時消解了空氣中的燥熱。


    不過身上還是有些疲乏。


    此處到底是比不上上京城住的讓人舒心。


    戈曳皎皎躺了半天還是覺得身上酸痛得很,雖然很困,但難以入睡,索性睜開眼,喚了千粟進來。


    寒玉床上發髻散亂,玉肌含香的女子他不敢多看,隻躬身待命。


    公主殿下道,帶著濃重的懶散的鼻音,聽在人心裏有一種酥酥麻麻的味道:“千粟,喊那子君長情過來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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