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男子皆愣在當場,他們或許都不曾想到,一個弱質女流,怎會有如此胸襟和眼界。


    怎會有……怎該有?


    戈曳皎皎看著商雲容震驚的表情,繼續言道:“身份生來不平等,但生命卻是平等的,我要將來這盛世,每一個有識之士都能夠有機會共享這山河,每一個弱小者,都能在天地間找到屬於自己的一席之地,貢獻自己的微薄之力,尋到這苦短人生的一點甜頭,為君之道,當以天下蒼生為己任。”


    她的瞿郎是這樣說的。


    戈曳皎皎說完,原本那眼中被點亮的星辰慢慢熄滅了火光,子君長情突然心癢,他想為這個女子重新點燃那星火,心不由自主地隨著眼前之人的舉動而有力地跳動。


    原來,他還活著。


    戈曳皎皎說完,突然把目光轉到跪著的他身上,子君長情一觸及到她的眼神,那種蔑視的眸光,突然讓他再難以理直氣壯地直視迴去,許是終於曉得自己是個麵皮薄的。


    臉上的燙意明顯,羞愧地垂下了頭。


    他聽著她道了一句:“這是大慶的亡國之君,你知道他為什麽會輸嗎?”


    這話問的是商雲容,商雲容還未想好怎麽迴答。


    子君長情:是因為你聯合其他兩國,三國圍攻,我寡不敵眾。


    戈曳皎皎對著商雲容道:“是因為,他隻愛——他的國!”


    此話一出,子君長情身軀一震。


    他本以為她隻是為了她的亡夫來尋他報仇,沒想到到最後,還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行了,你迴去念經吧。”


    子君長情抬起頭,又看見她涼涼的目光放肆地淩遲在他身上。


    哦,原來讓他走今天這一趟,是拿他當反麵教材來了。


    子君長情呐呐地站起身,沒想到這地上跪了太久腿麻了,身體不受控製地往旁邊一歪,人直接就躺倒在了皎月公主的身上,子君長情順勢環住她的腰穩住身形。


    緊接著,臉上啪地一聲火辣辣的疼。


    君子非禮勿動,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他發誓……他不是故意的。


    美人生氣的時候更是活色生香。


    她叫他滾下去!


    子君長情滾下去的時候,一手摸著自己光溜溜的腦袋,一股燒紅之意從耳尖開始蔓延,腳步倉皇而淩亂。


    次日,公主身邊的女侍衍生蘿並兩個奴隸抬了一箱子的經書過來,其中一本特地被衍生蘿拿在了手裏。


    衍生蘿:“公主吩咐,說你六根不淨,先將這本《清心咒》抄一百遍然後再為我南朝祈福,為天下蒼生祈福。”


    子君長情接過《清心咒》,目光有些呆滯。


    片刻終於想起來——他前兩日被迫出家了。


    衍生蘿見他愣著不動,好心提醒:“女君說了,五日之後檢查,抄不完,少一個字,鞭笞一下。”


    子君長情忽覺全身皮肉一緊,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小僧遵旨!”


    說完快步跑迴木屋:“羥悟,快,幫我磨墨!”


    ……


    那商雲容不知與戈曳皎皎達成了什麽協議,自那日開始,商雲容時常出入公主殿下的主殿。


    引得外人紛紛猜度——公主殿下深情,找了個與亡夫有幾分像的男子整日裏寄托自己的相思之意。


    如此,實在是感人至深。


    對此,子君長情聽了極為不舒服。


    大約是看不得自己的仇人過得如此逍遙。


    等五日之後,子君長情帶著自己抄好的《清心咒》再去找她。


    這時是在公主殿的書房內。


    這裏擺設極其簡單,數不清的古書典籍分類擺放,轉過兩排書架,靠著雕花窗那裏放著一張長案。


    公主和商雲容兩個對桌而坐,公主看書,商雲容看她。


    子君長情也看她。


    今日朔北的風更多情了一些,連著初冬的暖陽隨著小窗鋪展進來……微風吹散她臉頰上的幾縷青絲,甚至吹動她雙眸上那兩排展翅欲飛的羽睫,她今日未曾束發,著裝如鄰家女郎一樣簡單,滿頭青絲鋪在陽光裏,碧色簪子甚為古樸。


    子君長情看得有些入迷,他不禁想,戈曳皎皎要是當初為他披上紅裝,戴上他贈與的鳳釵該是何等的……


    “小和尚,你的《清心咒》抄好了?”


    戈曳皎皎支著頭斜眼瞟了他一眼,打斷了子君長情所有的幻想。


    她姿態慵懶,在子君長情剛進來的時候,就已經聽見了他腳鏈哐當作響的聲音。


    子君長情的熱情瞬間被一句“小和尚”給澆滅,抿著嘴走過去把一大疊,一百張宣紙遞過去。


    戈曳皎皎看著上頭龍飛鳳舞的字有些失神,這是行草。


    她的瞿郎寫的也是行草,他身體還好時,寫出來的行草也是這般狂放不羈,後來竟是連筆也握不動了。


    戈曳皎皎眼眶酸澀,她眨了眨眼,壓下眼中的水意,摩挲著紙上的文字,轉頭又看到長身立在案前的子君長情……


    對了,害她的瞿郎早逝的這個男人現在還活的好好的。


    戈曳皎皎冷了臉,抬手一指:“滾到那裏去跪著!”


    這個女人……不識好歹!


    他堂堂一國之君……好吧……他曾經堂堂一國之君,宮裏的那些女子使盡了手段,哪個不想得他垂憐?


    偏生她不懂得珍惜……


    子君長情帶著滿腔憤怒轉過身,不曾想屁股上挨了一腳,整個人趴在了地上。


    子君長情狂怒,轉頭瞪向那個姿態慵懶的女人:“放肆!”


    “嗬嗬……”笑的人是商雲容,那明晃晃的嘲笑,讓他徹底清醒。


    對了,他已是亡國之君。


    戈曳皎皎站起身來,俯視著趴在地上的他,又是這種嘲諷的眼神……


    她道:“看來亡國之君,還依舊擺不正自己的位置。”


    子君長情緊握雙拳,咬緊牙關,慢慢爬到她指的角落裏跪著。


    剛剛發生的這個小插曲,像是他自己一個人無疾而終的小醜鬧劇。


    “王侯將相,寧或有種?”戈曳皎皎丟下書考商雲容。


    商雲容道:“百姓如水,君如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戈曳皎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兩個人的辯論還在繼續。


    子君長情卻獨獨記住了——王侯將相,寧或有種?


    他不是第一次聽到此句,隻是那時他為帝王,將寫有此句的書列為禁書。


    如今再聽,心潮澎湃不能壓製,許是如今自己身份上的轉變。


    看著那道窈窕身影,眸中幽暗蜷卷……


    其實,他並非沒有翻身的時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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