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聞言又思慮了片刻方道。


    “無妨,我離開雍國已久,此次去往魏國,也該沿途查探一番各地情勢,以便籌謀之後的事。”


    “你對西州周遭熟悉,我們便去西州走一遭,你長兄雖已身亡,但我記得你侄兒後來承了鄧氏家主之位。”


    “如今雖不知你家中是否還有親人留在西州,也不知道西州是否已被馬匪占了去,但我們既途經西州,你也該迴去看上一眼,若鄧氏家祠還在,我也想敬一柱清香,代……那人叩頭謝罪。”


    “隻是不知道,他們願不願意承我奉的香火。”


    鄧佩妘神色動容,悵然說道。


    “鄧氏先祖並非不辨是非之人,主子,那人犯下的罪過,與你無幹。”


    提及此事,兩人心下難免沉重。


    爾後不久,馬車漸漸停了,車門外響起木思的問話聲。


    “聽人來報,說車中有交談聲,可是郡主清醒了?”


    鄧佩妘見玲瓏點了頭,伸手推開了車門。


    木思向玲瓏行了個禮,欲言又止了半晌,試探著問道。


    “郡主……可還覺著哪裏不適?咱們已趕了兩日兩夜的路了,前麵有個小縣城,我已著人打探過了,並無不妥,或可尋個郎中來為郡主把一把脈。”


    玲瓏見了木思,麵色不善,但礙著這會眼前人多,並未發作。


    “不必了,既是在逃亡,又怎能冒險進城,王府人強馬壯,便是你們有隱匿蹤跡的辦法,也不無可能被他們追趕上。”


    “這馬車不宜再坐,馬匹可足數?”


    木思點頭:“兩人一騎,應是足夠的。”


    玲瓏又吩咐道:“這馬車也不能就地棄了,一會兒你遣兩個沒有口音的女子,陪同二娘進城把馬車賣了。”


    “二娘,你再為我買身男子衣裳,我身上這件襦裙太過惹眼,一會兒還得尋個地方燒了。”


    鄧佩妘聞言亦點頭附和:“的確,主子本就生得容貌出眾,再穿著這件華貴的衣裙,想叫人不留意都難。”


    木思依玲瓏所言,調撥了兩個月苗女子隨著周二娘進了縣城。


    挑衣裳的時候,兩個月苗女人明顯很是不耐,一直警戒的看著四周圍,又出言催促周二娘。


    “你們這般模樣,哪裏像是同姊妹一起上街采買的?若是不想引人矚目,便鬆一鬆神,咱們是來買衣裳,不是偷衣裳的。”


    “這件好,襯咱們公子,欸,給錢吧。”


    周二娘是從地牢裏被提出來的,玲瓏身上也沒有銀錢,鄧佩妘更是跟著月苗人白吃了幾個月的飯了,三人都身無長物,這花銷當然隻能伸手問月苗人要。


    那兩個月苗女人相視一眼,也說不過二娘這張嘴,隻得悻悻上前語氣生硬的問老板。


    “多少錢?”


    老板伸出兩根手指。


    “這位大嫂眼光真好,這件長衫剛好二兩銀子。”


    月苗女人瞪圓了眼睛。


    “這麽貴!”


    他們雖是奉王命潛入夏雍兩國的細作,但開銷用度上並不寬裕,魏國國力本就貧弱,國之命脈是諸多的鹽井。


    魏國的鹽產量足,質地也好,可無奈因著隻與雍國一國接壤,放在別處可值大把銀兩的白鹽隻能銷往雍國,價格也始終被雍國壓著。


    雍國手若能鬆一鬆,魏國便能多賺些銀子,若是有什麽不順雍國的意了,過稅便要長幾成,是以魏國人過得並不寬裕。


    周二娘皺了皺眉,彼時王府也窮得叮當作響,可王爺在吃穿用度上從不曾虧待王妃。


    這些月苗人對著王妃畢恭畢敬,竟是連買身衣裳都要心疼。


    “掌櫃的,我看你這衫子做工用料極是精美,往後我們公子穿的索性都在你這兒買了,你這頭一迴做我們生意,就給抬抬手讓點價嘛,開個好頭。”


    掌櫃原本聽著人當他的麵喊貴,不太高興,卻沒架得住二娘的示好。


    “嗬嗬,還是這位大嫂說話中聽,成,就當給了你這個麵子,給你抹個三百文錢吧。”


    月苗女人在二娘的催促下不情不願的付了銀子,出了店門,二娘又同她們二人搭話道。


    “得了,別喪著臉了,一會兒賣馬車時把這銀子賺迴來便是了。”


    周二娘此前在市井混跡的日子也不短了,講價溢價的本事自是爐火純青,馬車賣了個好價錢。


    拎著沉甸甸的一袋子銀子,周二娘拿出十兩塞進了自己荷包,剩下的扔還給了月苗女人。


    “這是我賺來的,我便自己留著了,省得再為王妃購置些什麽,還得問你們要錢。”


    “不過我說呀,你們……這性子也太直了,這樣當真能做得了細作?”


    兩個女子麵露訕色,反駁道。


    “我們族人自是不比你們中原人狡詐的,一筐甘草十文錢,走遍所有寨子也都是這個價錢,斷不會有人為多賺或少付些銀錢撒謊誆人的!”


    二娘聽著這話,覺著好笑。


    這些人看著怪異,又是放毒又是養蟲的,性子倒是單純。


    迴去之後,二娘陪同玲瓏進了林子換好了長衫,又綰了個男子的髻,腰帶勒出窄腰,玲瓏自林間走出時,看得幾個月苗女子臉上都發起了熱。


    鄧佩妘由衷讚道:“公子做這身打扮,與佩妘想象中那小小少年長大後的模樣,如出一轍。”


    玲瓏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好容易習慣了穿襦裙,此番又穿迴了長衫。”


    木思吩咐了眾人今夜就地歇息一晚,明日全部騎馬趕路,早日抵達壚江江畔。


    晚上露宿林間,二娘有些憂心。


    “王妃風寒方見了好,林子裏風這般刮……”


    玲瓏擺了擺手:“我是習武之人,此前病勢來得兇猛是因著我心事過重,經絡不暢,現在……已無礙了。往後人前人後,還是喚我公子吧,王妃那稱謂……如今也不適宜再喚了。”


    鄧佩妘又向火堆裏扔了把枯枝,笑著轉移話題。


    “二娘她不諳武學,不懂氣力流轉之道,說通俗些,都說練武有強身健體的功效,正是此理。”


    周二娘衝鄧佩妘感激的點了點頭,從懷中摸出個油紙包。


    “公子,今日進城我在路邊買的,你快打開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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