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社節當日,玲瓏還在睡夢中就被隱約的鞭炮聲吵醒了,這聲音聽著不近,應是宮外傳過來的。


    感覺到懷中人動了,邱瑾瑜也醒了,看了看天色煩躁的哼哼了兩聲。


    “自打進了宮就沒睡過個囫圇覺,好容易今日不用上朝了,又來放炮仗攪擾。”


    玲瓏把被他壓得酸麻的腿抽離出來,軟著嗓子抱怨。


    “若不是妾身身子健壯些,早被王爺壓斷了氣了。”


    邱瑾瑜低笑兩聲道。


    “不是故意的,睡著睡著手腳就自己纏上去了,如今養成了這毛病,怕是離了你連睡也睡不踏實了。”


    玲瓏把臉埋在枕頭上勾著嘴角調笑。


    “王爺之前不是還動不動就要跑去書房睡幾日麽,說是身旁有個喘氣的不習慣。”


    邱瑾瑜攬著玲瓏腦後,在她額前吻了吻。


    “迴去就尋把利劍來,把書房那張榻劈了。”


    夫妻倆正說著玩笑話時,外間響起了晴瀾清泠的話音。


    “王爺,王妃,該起了。”


    今日是秋社節慶典,早朝雖免了,卻得前往景和殿前觀瞻祈福禮。


    宮女們的頭頂上都係了手編的麥穗狀發飾,晴瀾給玲瓏遞了條紅彤彤的腰帶,上麵也墜著數條麥穗樣子的流蘇。


    晴瀾說這是為取個糧食豐收的好意頭,願年年秋日收獲的糧食都吃不盡,恨不能插在發間、拴在腰上。


    玲瓏親手為邱瑾瑜係上了紅腰帶,前往了景和殿前的廣場觀禮。


    廣場上聚集著烏泱泱的人,盡是身著朝服的文武百官,宮道兩側各架著八麵一人多高的大鼓,每麵大鼓前都站著個頭係紅綢,赤著上身的小夥子,瞧著個個年輕力壯,陽剛健碩。


    邱瑾瑜說這些小夥子代表著勤勞樸實的農民,自古民間便有敲鼓鳴金慶賀豐收的習俗,便就把這一項傳統引入了曆年秋社節的祭祀大典上,以彰顯朝廷對農桑的重視,對農民的重視。


    他們能一舉成事,全是賴著各地受盡壓迫窮苦農民的人力物力支持,夏兆國建號短短數年,便能極快的鑄就如今的和樂盛世,也與厚待農人,勸農薄賦密切相關。


    邱瑾瑜攜著玲瓏站在了龍階之下的最前端,左手邊是一眾黑色朝服的官員,對麵應是些有誥命在身的官婦,甚至還有幾個頭發已花白的老嫗,進宮觀禮也屬天子聖恩,個個臉上都潤著紅光,喜氣洋洋。


    玲瓏在女眷隊伍最尾瞧見了嚴夫人的身影,嚴靖今時風頭正盛,她身邊的幾個婦人看著也對她很是熱絡,似是發現了玲瓏正向她這邊看過來,暗中搖了搖手中帕子。


    玲瓏迴了個微笑,再迴過頭,才發現兩側隊伍中有不少人正在偷瞄她,時不時的竊竊私語兩句。


    這倒是在玲瓏意料之中,這算是她頭一迴正兒八經的在人前露麵。


    邱瑾瑜本就一直倍受矚目,這廂又娶了她這個“美名在外”的鳳陽縣主,若說關於他們兩人的談資,可真是有太多讓人津津樂道的了。


    玲瓏聽見有人說,鳳陽就是靠著把這位貌美的縣主進獻於南梟王為敲門磚,才在險被戰亂波及之前歸降夏兆的。


    也有人說,陛下是看南梟王一直結不成一門親,又有意拉攏鳳陽,才下了一道聖旨逼迫南梟王娶了這位王妃的,以南梟王的性子,保不齊私下裏還會對王妃拳腳相加。


    還有人說,聽聞這位王妃有點兒邪門,剛嫁過去定安城裏就鑽進去百來條蛇,又死了不少牲畜,這次定安瘧難,她又率先發現了治瘧的奇藥,絕非尋常人。


    這些都是些私話,是些關係要好的官員和婦人間的耳語,卻被耳聰目明的夫妻兩人各自聽進了耳中,玲瓏未動聲色,邱瑾瑜的麵色卻是越來越黑,又不好發作。


    玲瓏覺得好笑,揚了頭問他臉色怎得不好,可是受了風寒。


    邱瑾瑜欲言又止,還是不想叫她知曉她正被那些人私下裏評頭論足胡亂猜忌,壓下了脾氣,說是早膳吃多了,有些脹氣。


    掌管祭祀大典的禮部官員不知死活的走到了兩人麵前,說王妃屬女眷,不應站在王爺身畔,該去到對麵,被邱瑾瑜吼了個滾字,嚇得臉色煞白,訕訕走了。


    邱瑾瑜身邊站的是王家的老太師,看了這熱鬧後捋著胡須哈哈笑了幾聲,側身同邱瑾瑜說道。


    “王爺還是這般隨性果敢,也難怪那些人總是參你的本了。”


    邱瑾瑜滿不在乎冷哼道。


    “愛參就叫他們參去,本王現今是閑人一個,就是遵陛下旨意年年來湊個熱鬧,等到慶典一畢,就卷了鋪蓋迴定安,眼不見心不煩。”


    “瓏兒,過來見過王老太師。”


    玲瓏對著王太師盈盈拜了一禮,王老太師連忙也還了一禮,眯著眼睛看著玲瓏說道。


    “老朽與王爺乃是忘年之交,王妃不必對著老朽做禮,隻是可惜了老朽這雙眼睛不中用了,聽聞王妃才貌雙全,沒眼福嘍。”


    玲瓏聽王太師談吐風趣,看他長相慈藹,也笑了道。


    “老太師德高望重,該是要拜的,況且在宮中的這些時日,妾身多受皇後娘娘照拂,見了娘娘父親,理應把禮數做全了。”


    提及王若嫣,王太師臉上有所動容,連連點著頭,過了片刻又試探著問道。


    “王妃與皇後娘娘交好,老朽自然是開懷的。娘娘她……近日可好?”


    玲瓏一愣,如實答了,後見著禮官就位,殿門那邊也有了動靜,眾人各歸各位候著夏泓澈與宮妃們的到來,邱瑾瑜才低聲同她解釋。


    “老太師恪守為官之道,曾言在朝一日,就一日不與皇後互通書信,隻能在節慶典禮上或宮宴上遙遙看上一眼,或草草說兩句問安的話,親生父女連相互間的近況都不能得知,也是可歎。”


    玲瓏聞言心中亦有些淒然,嫁進宮裏的女人,有些權勢的還能偶爾傳召自己母親或姐妹入宮一見,可與父兄卻是永遠隔了宮牆,再不能一敘親情了。


    除非陛下開恩,特許宮妃出宮省親,可像王若嫣母家那般的位高權重,若是來往太密切,怕是多少也會為帝王所忌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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