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沒與巧月他們一起用,尚且說得過去,若是午膳還不露麵……


    倒不是怕兄嫂笑話,是豆子這些時日纏邱瑾瑜纏得緊,若是晚上再相見時豆子當著眾人麵問起姑姑姑父這一日作甚去了,也實是尷尬。


    著了問秋念雪去告知巧月在膳堂一起用膳,周二娘去廚房看今日菜式,鵲兒與明夏留在主院伺候玲瓏更衣梳妝。


    邱瑾瑜先穿戴好了,也不出去,就倚著根柱子看著玲瓏梳髻。


    明夏和鵲兒被他看得局促,玲瓏自銅鏡中望向他說道。


    “王爺不若再去看會書?妾身這兒還需些時候。”


    若是放在從前,邱瑾瑜確實沒有這麽好的耐性,不過今時不同往日,看她像看不夠似的,等會就等會。


    “你今日……俏麗更勝昨日。”


    玲瓏嗆了口氣,咳嗽了兩聲。


    明夏與鵲兒還懵懂,玲瓏生怕他說出什麽渾話來。


    鵲兒幹完了自己拍散衣服上褶子的活以後,也一如邱瑾瑜一般看著玲瓏出神,這會兒聽見有人與自己所見略同,連連點頭附和。


    “鵲兒也這麽覺得!王妃今日還沒上妝呢,氣色卻是絕頂的好,像朵春花似的!”


    鵲兒的話讓玲瓏失笑,鵲兒這才反應過來巧月家的狗就叫春花,拍了拍自己的嘴。


    “奴婢失言,不過就是好看,今兒最好看,那個詞怎麽說的來著?對,容光煥發!”


    明夏也不知是打哪聽的,老氣橫秋的裝懂。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女子的確就是朵嬌花,被滋養得好開得就豔,咱們王爺王妃恩愛,自是越來越美的。”


    “王妃,梳好啦,您看看這個發式如何?不行婢子再換一樣梳。”


    玲瓏聞言起身:“這樣挺好,快更衣去膳堂吧,莫讓他們空等了。”


    邱瑾瑜卻挑眉站直了身子搭話:“這就完了?不畫眉麽?”


    明夏收拾著妝奩,迴頭答王爺的話。


    “迴王爺,王妃的眉毛生得又黑又密,隔幾日修修就成了,不用畫的。”


    邱瑾瑜走近正被鵲兒前後忙活著整理衣襟衣擺的玲瓏,垂下頭盯著她的眉毛看。


    這才陡然發現,原是明夏入府以後,把她的棱角分明的眉峰修去了,由形若遠山變為了彎彎柳葉。


    怪不得,初見那日總是隱隱覺著她身上有種淩人的氣勢。


    “可惜了,本王還想學學來著,不是都說為夫的該為妻子畫眉麽。”


    玲瓏心間一甜,主動挽了他的胳膊。


    “走吧,王爺。”


    玲瓏執了把團扇,兩人並肩說著話去了膳廳。


    自宮變之後,時時壓低著腦袋做人,然今日玲瓏卻不再覺得壓抑,反而神清氣爽,愉悅非常。


    短短幾月,自煉獄火海跌至更深的溝壑,借著邱瑾瑜的勢費力的爬了上來,又與他生出了情意,實是大起大落。


    玲瓏打著扇子仰頭看向他神色飛揚的與自己說著話,他頭頂晃眼的日光曬得人發昏,此刻玲瓏有種踩在棉花上般的鬆軟舒適,卻也有種腳下發虛的不安。


    行至膳堂,卻隻看見周二娘帶著問秋念雪布菜,並未見著巧月一家人。


    “問秋,人呢?”


    幾人見了王爺王妃,做了個禮,問秋如實答道。


    “迴王妃話,巧月姐姐說豆子有些發熱,她得照顧孩子,王煥大哥腿腳也不利落,便不來用膳了。”


    “婢子已吩咐了廚房,備一份膳食送到他們房裏。”


    玲瓏皺眉問:“昨日不是還好好的麽?可請郎中看了?”


    問秋搖了搖頭:“巧月姐姐說小孩子冷不丁換了地方,有點小病也是正常,不必麻煩。”


    邱瑾瑜拉過她在餐桌邊坐下,拍了拍她手背。


    “先用膳,吃完我隨你一道去看看。”


    周二娘亦附和道:“王妃要照顧好那一家人,也得先顧好自己的身子。”


    “今日奴家特命廚房添了一道補血益氣的烏雞湯,王妃上次與奴家說過月信不準,可得好好養養,為小世子小郡主降生做準備了。”


    邱瑾瑜聞言雙目一震,誇讚了周二娘兩句,盯著玲瓏喝了三小碗。


    到了巧月他們房門口,玲瓏叫下人們候在外麵,自己上前叩了門。


    王煥的拐杖聲由遠及近:“誰呀?”


    “哥,是我,我和王爺來看看豆子。”


    王煥連忙開了門把兩人迎了進來,玲瓏見著滿屋門窗緊閉,不解問道。


    “哥,伏天這樣炎熱,你們怎得不開門窗通風?”


    王煥帶著兩人往裏走邊說:“豆子明明發著熱,嘴裏卻喊著冷,這才把門窗都關了。”


    許是怕叫玲瓏與邱瑾瑜跟著憂心,王煥又說。


    “不必擔心,小孩子每年都要燒個幾次的,這小子挺皮實的,保不齊下午就好了。”


    玲瓏暗覺不對,走到內室時就聽著巧月急切的唿喊。


    “豆子,你這是咋啦?你別嚇娘啊!”


    聞言玲瓏先一步跑了過去,見著屏風後的床榻上,豆子小臉燒得通紅,卻在不住的打寒戰,臉上身上已經被不知是冷汗還是熱汗浸透了。


    “王爺!叫郭昂去請郎中!”


    得知豆子得了怪病,周二娘叫幾個丫頭去備了些擦身的藥酒、熱水、浸帕子的冷水,以備不時之需。


    後她又先行進了屋站在主子身後看了一會兒,越看越覺心驚。


    她雖怕說錯反倒耽誤孩子病情,搞不好還會惹主子責怪,但到底是做過母親的,深知失去親生骨肉的痛楚是怎樣徹骨,這風險她願意背。


    “王妃,奴家覺著……豆子的病症有點像……打擺子。”


    此言一出,巧月夫妻二人驚懼萬分,尤其是巧月,險些從榻上跌坐下來,下意識地看向丈夫搖著頭。


    玲瓏抿唇思忖了片刻,定定看著周二娘問。


    “二娘,你此言有幾分把握?”


    周二娘對著幾人彎了膝頭說道:“奴家丈夫便是死於此症,他自發病初始到最後,都是我一人照料的,是以……”


    “豆子與我男人起初發病時的症狀,如出一轍。”


    邱瑾瑜麵色嚴峻,佐證了周二娘的話。


    “從前本王打過幾乎不戰而勝的一仗,對方士兵便是大多患上了此病,他們把染病之人丟出城門等死。”


    “雖未曾親眼見過,卻聽說過,所謂打擺子,就是因為發病時周身顫抖擺動而得名。”


    巧月撲倒在豆子身邊失聲痛哭起來。


    “不會的!豆子才四歲呀……老天爺,你要索就索我的命吧!我替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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