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玉瑤值此才正視上坐在主位上的兩人。


    屋中燈火燃得明亮,兩人身著華服,女子儀態端莊優雅,方才一番話說得擲地有聲,不卑不亢,雙目明亮炯然。


    雖同為女子,相貌也相似,印象中那個唯唯諾諾的玲瓏此刻卻叫霍玉瑤看出了幾分自己這真縣主都拿不出的氣度,甚至是不可能自女子身上見到的軒昂。


    霍玉瑤莫名的生出一股怯意,錯開視線看向了她身邊的南梟王。


    邱瑾瑜此刻仍單手用手肘拄著桌沿,饒有興味的側目看著身畔的女子,似笑非笑,眉目含情。


    他肩寬體壯,卻偏偏歪著身子坐著,微側的角度落入霍玉瑤眼裏,剛好把他優異的輪廓線條盡數看了去。


    此刻邱瑾瑜興致好,隱含笑意的神情中又夾雜了些許惡劣的邪氣,倒是較平日裏瞧著更加與眾不同,英俊非凡。


    霍玉瑤對南梟王的感覺本就複雜,心知肚明原本自己才是他應該娶的人,帶著情緒隻看了邱瑾瑜一眼,便陷了進去。


    霍夫人見霍玉瑤還愣著不走,拽起她胳膊把人往外搡,霍玉瑤又失魂落魄的看了光影之下那晃眼睛的一對璧人,被霍夫人差了兩個婆子帶走了。


    經過這一出,霍文公夫婦臉上的笑也掛不住了,霍夫人憂心霍玉瑤,霍文公則是心虛得不知再說些什麽好。


    玲瓏出言解圍:“王爺,一連趕了十幾日路程,妾身有些乏了,不若咱們早些迴去安歇,與父母親敘話也不急於今日。”


    邱瑾瑜聞言飲盡了杯中酒,站起身衝玲瓏攤開手:“那就走,迴去歇著。霍文公與夫人接著吃喝,不必在意我們二人就是。”


    霍文公聞言立時起了身,霍夫人也緩緩站了起來。


    “那……王爺慢行,來人!為王爺引燈!”


    玲瓏同霍文公霍夫人福了個禮,把手搭上邱瑾瑜掌心,隨他一道出了膳廳。


    迴去的路上,邱瑾瑜握著玲瓏的手,吹著風醺醺然的問她。


    “今日你也喝了幾杯,沒醉?”


    前處有幾個公府裏的婆子帶著路,玲瓏也不敢胡亂接話,含蓄的應了句。


    “妾身謹記母親教誨,晚上還要伺候王爺梳洗安歇,不敢貪杯。”


    邱瑾瑜哈哈一笑,這丫頭,來戲的時候演得還真投入。


    迴到房中,幾個婆子也沒理由再做逗留,被周二娘支使著去備了水。


    邱瑾瑜喚來郭昂,說今晚要帶王妃秘密出行,安排幾個手腳利落的暗衛先去探探路途。


    邱瑾瑜著人備了兩身侍衛的衣服,自己換上之後去了院中等玲瓏。


    鵲兒被玲瓏準了假,迴家見父母兄妹去了,周二娘為玲瓏穿戴好,不由發出一聲驚歎。


    “王妃做男兒裝扮,好生俊俏!”


    玲瓏自鏡中看了看自己,一身青衣,玄色腰帶,倒真是與從前有幾分相似,唯獨少了頂皇儲的金冠。


    等到人推門而出,立於邱瑾瑜身後時,他緩緩轉身,迎著月色看去,竟看得失了神。


    眼前人麵如冠玉,英姿勃勃,一張素淨的臉上不見脂粉,卻更顯得眉清目秀,亭亭如小鬆,青翠出塵。


    不想她做男子裝扮,竟比女裝更叫他心神俱醉。


    邱瑾瑜喉間滾動,潤了潤下唇,朝她伸出手。


    “隨我來。”


    順著郭昂所指的路線走到了府牆邊,邱瑾瑜摟住玲瓏一躍,跳上了牆頭。


    沒了裏外三層的紗裙裹著,兩人從頭到腳做的都是同樣扮相,邱瑾瑜借此機會得以與她近身,更覺心猿意馬,想了想把玲瓏放在了牆頭,自己先行跳了下去,落地時還假做踉蹌了一下。


    “今日飲了酒,腳下不穩,恐帶你一齊跳下來摔著你,你自個兒跳下來,本王接著你。”


    玲瓏自是瞬時便聽出了他在扯謊,同是個中高手,她又怎會覺察不出邱瑾瑜步履氣息有無紛亂。


    明明就穩健得很。


    不過她也知曉邱瑾瑜熱衷於戲弄自己,不能拆穿他隻得曲意逢迎,哆哆嗦嗦的彎下身子在牆頭坐了下來,瑟縮著似是不大敢跳。


    邱瑾瑜伸展著手臂催促:“跳啊。”


    玲瓏暗咬了咬後槽牙,他待她好的時候她還是頗有動容的,隻是作弄她的時候也是真真可恨。


    沉了沉眸色,玲瓏嘴角也揚起了幾不可見的弧度,抖著嗓子低喊了一聲。


    “那王爺可一定要接好妾身啊。”


    說罷玲瓏一躍而下,撞向了他懷裏。


    邱瑾瑜滿眼都是淩空向自己飛來女扮男裝的嬌妻,心滿意足的候著香軟撲個滿懷,可人一抱到手中,也不知她怎得就失了重心,堅硬的頭骨咚的一聲撞上了自己的下巴。


    邱瑾瑜痛得眼前一黑,還沒來得及好好感受感受手上懷中的觸感,也沒來得及按原計劃在她腰臀上揩幾把油,就鬆開了一手捂住了自己下巴。


    玲瓏像是受了驚嚇,也一手捂著額頭,眼淚巴巴的大睜著眼睛,急切的低聲詢問。


    “王爺!王爺你沒事吧?妾身不是有意的!”


    玲瓏既不能反駁他的話,又不能掄起拳頭打他,隻能選擇了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出出氣。


    不過到底是不舍得真撞狠了他,還是收了些寸勁,隻是頭蓋骨定是硬過下巴頦的,她有三分疼痛,邱瑾瑜就得有七八分。


    邱瑾瑜偷雞不成蝕把米,捂著下巴緩了一會兒,也不好說什麽。


    畢竟這提議是他臨時起意憋出的壞水,總不能承認自己被一個半大丫頭撞昏了頭吧?


    咬著牙壓了壓,邱瑾瑜擺了擺手。


    “無礙,走吧。”


    出了巷子口,時間已近子時,鳳陽城中管製不嚴,並無宵禁,街邊還偶能看見爛醉的酒鬼和風餐露宿的乞丐。


    一城熱鬧繁華與否,往往也能體現出百姓生活得如何,像這樣的盛夏夜,定安的百姓們喜歡在晚上出來納涼,也會有酒肆夜攤開到這個時候的。


    而鳳陽此時宛如一座死城,除了國公府門前紅燈高掛,再難見一點燈火。


    玲瓏思及今日在府裏見過霍文公一家吃穿用度極盡奢靡,又想起巧月一家生活得如何拮據,自是明白了霍文公在鳳陽做這土皇帝是為何做得這般舒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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