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靖這日迴府時同妻女說起王爺要攜王妃去往鳳陽歸寧一事,嚴夫人還捧了自家老爺幾句,說王爺一走城中大小事便都由嚴靖做主了。


    嚴靖嘬了杯酒長舒了一口氣:“你還以為這是個美差呢?王爺這一走,把城裏城外修整之事全扔給我了,未來這一年都消停不了了。”


    嚴靖放下杯子瞥了一眼女兒:“韻兒這幾日是怎得了?整日魂不守舍的。”


    嚴詩韻悶悶不樂的放下筷子,嚴夫人搖了搖頭說道:“這丫頭最近總是問我何時再去拜會王妃,八成是還惦記著那事呢。”


    嚴詩韻聞言嘟著嘴辯駁:“我才不是為了見王爺。”


    嚴靖輕笑一聲,打趣女兒道:“不為見王爺還能是為見王妃?爹一直不給你說親,是舍不得你想多留兩年,想著如果能升任上京再給你說親。”


    “要不現在就安排你與旁家公子相看相看吧,省得你總胡思亂想。”


    嚴靖本說的也是句玩笑話,嚴詩韻的反應卻極大,立時站起了身,連坐著的凳子都被她掀倒在地。


    “我不嫁人!城中那些公子哥哪個用相看?早就看夠了,沒一個能看得進眼的,要嫁爹你自己去嫁!”


    說完她便癟著嘴抹著淚跑迴房去了,留下嚴靖夫婦二人互相數落,都說是對方把女兒慣壞了。


    嚴詩韻扯著已洗淨的帕子,看了半個晚上的月亮,待到她剛睡下不久,紅日初升,王府的隊伍也浩浩蕩蕩出了城。


    雖早就知曉王府的府衛都是從前邱瑾瑜手底下的兵,但頭一遭見著他正兒八經的騎馬率著府兵們前行,玲瓏心中還是頗有震撼之感。


    她學過兵法,卻沒曆過戰爭,雍王朝的覆滅是被群起而攻之,有兵力在手將領或降或反,玲瓏雖為皇儲,手裏卻無半點實權,想抗都抗不了。


    她曾代雍王去昭陽兵營巡察過兩次,今天見著了邱瑾瑜帶隊的氣魄,才明白雍國的兵與之相比形同一盤散沙。


    即便大家夥都騎著馬,行進速度也都基本保持著一致,把馬車貨車護在中間,隨著郭昂手勢即進即停,連一個走神的或拖泥帶水的都不曾見到。


    也難怪邱瑾瑜隔三岔五便要去同府衛們同吃同練一日,這是他們多年來養出的默契,便是現在退下了戰場,依然秉持著嚴明的紀律。


    鵲兒踢騰著兩腿坐在馬車裏吃周二娘提前蒸好帶著的白玉糕,笑得一雙大眼睛彎成了月牙。


    “二娘蒸的糕鬆軟又香甜,王妃你也吃一塊。”


    玲瓏臉上聚著笑意打趣她:“你這來時與去時的模樣也相去忒遠了,二娘,你不知道,我們初時隨迎親隊伍來定安時,這丫頭暈馬車整日蔫蔫的,吃兩口便要吐一口。”


    見周二娘跟著笑,鵲兒紅了臉。


    “那怎能一樣,當時還以為此一去再不能迴到鳳陽了,路上想家想得緊,鵲兒是怕引得王妃一齊傷懷,才忍著沒叫您發現的。”


    “眼下有香糕吃,這車坐著也不硌屁股了,比那時不知要好上多少。”


    玲瓏看她一張臉潤著紅光,心想到底是個未及笄的孩子。


    “等到了鳳陽,準你兩日假,迴家去見見父母兄妹吧。”


    鵲兒聞言驚喜得瞪圓了眼睛,複又咬著唇搖了搖頭。


    “王妃此次隻帶了我與二娘兩人隨侍,我若走了,誰來伺候王妃吃穿。”


    周二娘看鵲兒天真爛漫,雖為奴婢,卻攤上了個好主子,把她當妹子似的疼,又想起了自己那苦命的女兒。


    若是能早日遇上王妃,喜寶許是也能在定安城中,在王爺王妃庇佑下長成這般歡脫的性子。


    斂去眼中悵然,周二娘開口調笑:“你個小丫蛋,說得像是王妃離了你便不成似的,你且安心迴家去與家人團聚,王妃身邊有我呢。”


    玲瓏亦笑著言道:“文公府裏盡是丫鬟婆子,哪裏還缺你一個幹活的。”


    三人一路有說有笑,賞著田間風光,玲瓏坐在窗邊吹著徐風,滿眼盡是盎然的綠意,身邊縈繞著二娘與鵲兒的歡聲笑語,覺著已是許久沒有過這樣鬆快的心境了。


    然走在隊伍最前的邱瑾瑜卻覺著有些無趣。


    帶著一車女子,後麵還拉著幾車迴門禮,走也走不快。


    從前輾轉於各地時,講究的是兵貴神速,他帶的隊伍就從沒這樣慢吞過,越走心中越煩躁。


    況且……


    聽著馬車中時不時傳來幾聲女子的輕笑,邱瑾瑜眉頭擰得更緊,她們怎麽就那麽開懷?


    上車前,幾個人誰也沒問他要不要與王妃同坐馬車,就先後都鑽了進去,還以為那周二娘是個有眼色的,真真是看走眼了。


    路上本就無事可做,馬也跑不起來,邱瑾瑜滿腦子想的都是玲瓏,想去找她說兩句話,又沒什麽好的由頭。


    這種心思一旦冒了尖,就再也收不迴去了,待到心中的憋悶聚至了極點,邱瑾瑜抬了手停了車隊。


    郭昂引馬上前問道:“王爺有何吩咐。”


    邱瑾瑜原也不需要同他解釋什麽,可也不知道哪竄出來一股心虛,抬起右手按上後頸,左右扭了扭脖子。


    “許是許久沒出遠門了,怎得騎了一會馬就覺得脖子僵得很,頭也昏沉,本王去王妃車駕中歇一會,你帶隊前行。”


    說罷徑自下了馬,走到車前時聽著裏麵幾道女聲正納悶著怎麽突然停了車,清了清嗓子咳嗽了兩聲。


    車夫喊了聲王爺,周二娘這才意識到了些什麽,連忙推開了車門。


    邱瑾瑜仍在捶打著自己後脖頸,滿臉的不悅。


    “你們兩個去與乘風同坐一會兒,本王頸上不適,要在車中躺一躺。”


    鵲兒嘴裏還塞著塊糕,愣愣的眨了眨眼,被周二娘拽著胳膊就拖了出去。


    直到坐上了另一輛小馬車,鵲兒才把嘴裏的東西盡數咽下去,乘風看她噎得夠嗆,遞上了自己的水壺。


    鵲兒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才又問道。


    “早上出發的時候王爺不是還好好的嗎,乘風,王爺昨夜睡落枕了?”


    乘風哈哈一笑,從兜裏摸出兩塊糖來,剝了糖紙塞進了她嘴裏。


    “你心眼兒都長吃上了。”


    周二娘見過乘風兩麵,卻一直沒得著機會說話,這會近著一瞧,隻覺得這少年生得唇紅齒白,比小丫頭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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