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看了看在一旁說著悄悄話的乘風與鵲兒,心中愈發的不知該如何評定邱瑾瑜這個人。


    在雍國多有豢養孌童男寵的貴胄,雍王更是荒淫無道,玲瓏生於雍王宮中,其實早已見怪不怪了。


    從前她甚至還撞破過雍王在宮中大擺歌舞淫宴,與幾個懷抱男寵姬妾的佞臣把酒言歡。


    然而邱瑾瑜……似乎與他們不大一樣。


    即便他也涉及此好,卻未見他薄待乘風,乘風也總是笑意盈盈的跟在他身後。


    玲瓏想得心中煩悶,同邱瑾瑜說道。


    “王爺,妾身想去王府那幾處莊子瞧瞧。”


    邱瑾瑜剛牽過馬匹,聞言一怔:“現在?”


    玲瓏點了點頭:“沒錯,現在,收迴欠銀之事,妾身不想再拖,逐年累月之下,這筆銀錢時隔越久數額越大,自然也愈難清繳。”


    “況且這會正是晚膳時分,也好摸一摸清實際情況為何。”


    “王爺若不願同去,妾身自行前往也無妨。”


    邱瑾瑜拍了拍馬鞍:“去,本王也好奇得很,你待如何收繳這筆爛賬。”


    玲瓏事先看過地契,距著定安城最近的一處莊子便是隸屬於王府所有,王爺王妃突然親臨,莊主攜同了家眷一齊出門迎見。


    “哎呦,今兒這是吹的什麽風,竟把王爺與王妃吹來了,小人這也沒什麽準備,若王爺王妃不棄,屋裏剛好了飯,小人著人布一桌酒菜?”


    玲瓏笑笑:“今夜涼爽,與王爺出城散散步,就走到這了。想著此處是王府產業,進來瞧瞧。”


    “走了許久也是餓了,那就勞煩莊主了。”


    莊主隨意的一句客套,沒想到王妃竟真說要留下來用晚膳,臉上笑容僵了一瞬複又笑逐顏開的把兩人往屋裏迎。


    “王爺王妃快請,小人這就命人去張羅。”


    在屋中坐定,沒一會好酒好菜就端上了桌,邱瑾瑜也沒客氣,一言不發吃著肉喝著酒,一臉等著看好戲的神情。


    玲瓏晚間已吃過了,沒動筷子,慈眉善目的問向站在一邊滿臉諂媚的莊主。


    “既來都來了,本王妃還想探聽探聽,今年莊子運轉得如何?”


    莊主眼珠往左右各瞟了一瞟,換上一臉愁容。


    “還是老樣子,這兩年旱啊,別說收成不好了,就連牲口都不愛揣崽子。”


    “老話說旱三年澇三年,您說說這旁邊雍國天怒人怨的遭了天譴,連帶著咱們這日子也不好過。”


    玲瓏聽他哭窮,未動聲色,品了杯桌上的酒。


    “酒香色醇,這是去年的新釀吧?也是莊子自產的?”


    莊主還以為糊弄住了王妃,哈著腰笑著點頭:“王妃若是喜歡,一會我差人搬一些送去王府。”


    玲瓏放下酒杯,不解的問道。


    “既收成不好,怎還有額外的糧食拿來釀酒呢?況且我雖來定安時日不長,這兩日也聽城中百姓說過,定安一向米糧富足,多的甚至無路可銷。”


    玲瓏忽而輕捂了捂唇角,裝作訝然:“王爺,莫不是妾身聽岔了?”


    見玲瓏又要拉著他做戲,邱瑾瑜未置可否,噙著意味不明的笑意自顧自的斟酒喝酒。


    乘風與鵲兒立在一旁,暗裏交換著眼神偷笑。


    玲瓏見邱瑾瑜不肯幫腔,隻得又換了個問題。


    “今日我查看府中賬目,見你們莊子也拖欠了三年的租金了,本想著莊主定是有難處,還想來瞧瞧能否幫上些什麽。”


    “但如今看莊中晚膳如此豐盛,想必也是多心了。”


    莊主臉上被玲瓏陰陽怪氣的話說得一陣紅一陣白,但饒是如此仍是咬緊了牙關不肯鬆口。


    “王妃再給小人一些時日,等湊夠了數一準把拖欠的租金都補上。”


    出了莊子,玲瓏說月色正好,想與王爺一起走走。


    一眾人遠遠跟在兩人身後,酒飽飯足的邱瑾瑜問向身邊始終沉默著的玲瓏。


    “可是有話要問?”


    玲瓏倏地站定,難得的自她眉宇間見了幾分慍怒,梗直了脖子說道。


    “王爺何故要縱容這些潑皮無賴占王府的便宜?王爺怕麻煩,不願自個兒經營妾身無可厚非,可王府租給他們的數已是照市價低廉了,怎得還不按例收租?”


    “若是府庫充盈,妾身也便不問了。如今府裏地磚縫裏都生了雜草了,再不修繕修繕,哪裏還能瞧得出這是掌一方封地的南梟王府邸?”


    “你叫我當王府的家,塞給我的盡是糊塗賬,巧婦尚且難為無米之炊,王爺倒是說說,我該如何當這個家?”


    方才就因為他隨身帶著給乘風的飴糖淤了口氣,在莊子裏他又對自己的暗示視而不見。


    若非他有意無意的縱容,那群人哪敢這麽明目張膽的賴賬?


    嫁來定安之前還深信不疑南梟王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徒,如今一看對待自家封地上的百姓簡直就是爛好人一個!


    玲瓏借著這股火氣一口氣說出了心中的話,臉蛋也因為怒意而騰起了一抹嬌俏的紅,情急之下也不再滿口王爺妾身了,說得邱瑾瑜愣了好一會。


    見真把這悶葫蘆又逼得露了點真情緒,邱瑾瑜嘴角浮上一絲狡黠得逞的笑,抬手順了順她髻上的碎發。


    “怎麽惱成這樣?不就是點銀子麽,你都知道府庫不濟,不還是撥了錢財米糧救助那群難民?”


    被邱瑾瑜揪住了小辮子,玲瓏想拂開他的手又不敢,胸口堵得更厲害了。


    索性把頭一扭,不再看他。


    “那怎能相提並論?”


    邱瑾瑜多貪了幾杯,出門見了風覺得有點醉意闌珊,覺著月下玲瓏倔強的模樣更顯嬌俏,咽了咽口水潤了下幹燥的喉頭。


    “莫惱了。”


    “定安的百姓也剛過上幾年安生日子,這三年照比往年確實旱了些,莊稼收成自是不比從前,然抵租卻是綽綽有餘。”


    玲瓏瞪圓了眼:“你既知曉,還縱他們不繳年租?”


    邱瑾瑜歪了脖子攤了攤手:“頭一年的確是因著減產通融了,隻是眼下三年租子加在一起銀錢也不少,人家不給,我一個做王爺的總不能帶兵去搶老百姓的錢吧?”


    “此事的確棘手,不知王妃此番可有妙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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