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鬼站了起來,張開雙臂,像個蹣跚學步的小兒,顫顫巍巍的走向齊牧,嘴裏還不停的叫著:“爸爸抱,爸爸抱……”


    齊牧看的毛骨悚然,想往後退離他遠一點,隻可惜腳疼的不行,動都動不了。


    “我警告你啊,別過來。”齊牧虛張聲勢地道。


    小鬼停了下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露出嫌惡的表情,“爸爸,我沒有新衣服穿,把你的皮剝下來給我做身新衣服好不好?”


    齊牧:……


    “不好!”


    “為什麽?”


    “因為我的皮沒毛,不保暖。”


    小鬼:……


    神他媽不保暖!


    借口,全是借口!


    小鬼麵露兇色,“你也不喜歡我,為什麽你們都不喜歡我。”


    看那小鬼的表情逐漸失控,不斷的向齊牧靠近,齊牧手裏捏著雷符,緊緊的盯著他,隻等他再靠近一點,就丟到他身上去。


    五步……


    三步……


    兩步……


    就是現在!


    然而這張符最終也沒有丟出去。


    黑貓突然從側麵躥了出來,一個飛腿將小鬼踹翻在地,發出一聲尖利的貓叫,“喜歡你?我喜歡你個大頭鬼!”


    小鬼被踹翻也不惱,爬起來咯咯咯的笑了兩聲,蹦蹦跳跳的就要往樓上跑,卻在半路中尖叫一聲。


    柏長生緩步從樓梯上走了下來,手裏提著桃木劍,一步一步朝小鬼靠近。


    小鬼胸腹處縈繞著濃濃的怨氣,看樣子柏長生剛剛刺中了他。知道柏長生的厲害,顧不上疼痛轉身就跑。


    可剛跑了兩步就被守在一旁的黑貓劫住了,一鬼一貓,身形都靈活的很。


    “我也來幫忙!”薑情大喊一聲,也衝上去幫忙堵住缺口,圍住了小鬼。


    一人一鬼一貓配合得當,小鬼活動的範圍越來越小。


    柏長生掏出一隻白瓷瓶,同時甩出一張符紙,道:“去!”


    那張符就像是開了全自動模式,跟在小鬼身後,他跑到哪就跟到哪,小鬼試了兩次都擺脫不掉符紙的追蹤,終於急了,大叫一聲,“媽媽,救我!”


    話音剛落,就被柏長生收進了白瓷瓶。


    此時鎮妖塔內平地掀起一股陰風,吹著樓上的怨氣不斷向下層湧動。


    柏長生將齊牧背在了背上,急道:“我們走。”


    但是當他們跑到門口時,門卻怎麽都打不開了,齊牧心急的迴頭掃了一眼,隻見一雙腳出現在樓梯口,緩緩的下移。


    隨著腳步越走越近,齊牧也看清了她的臉,是桂姨。


    桂姨一臉玩味的看著他們,就像看著籠子裏的獵物做困獸之鬥一樣。


    齊牧滿手心的汗,拍著柏長生的肩膀,催道:“快走,快走啊。”


    陰風越吹越淩冽,刮在臉上像被刀子割一樣,柏長生提起桃木劍,劃破自己的手掌,將沾著血的劍插入門縫中,念了句咒語後,大喝一聲,“破!”


    手上同時用力,門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轟地一聲打開了。


    柏長生背著齊牧跳了出去。


    逃出了鎮妖塔,齊牧迴頭一看,桂姨已經快走到門口了。


    “快走,她追上來了。”齊牧嚇的大喊。


    可柏長生反而停下來了,轉身,無懼的與桂姨對視。


    他的反應反而讓桂姨一怔,道:“我饒你們一命,你們居然還敢迴來。”


    柏長生道:”我們是迴來幫你的。“


    “嗬嗬,幫我超度嗎?”


    柏長生問:“你還想迴家嗎?”


    迴家?哪裏還有家。


    桂姨被拐走以後,他父母傾家蕩產在全國尋找女兒的下落,那趟她迴家的列車,老兩口不知道坐了多少趟。


    沿途的小站點他們挨個下去詢問,走訪了一年多都沒有找到女兒的蹤跡。


    最後老兩口鬱鬱而終,到死都沒有女兒的下落。


    桂姨死後魂魄被關在鎮妖塔不得往生,逃出來以後魂歸故裏,才知道父母早已離世。


    她從被拐來村子的那一天,就再也沒家了。


    桂姨周身怨氣暴漲,引得周圍陰風陣陣,柏長生道:“寧桂,你想要什麽?我們會幫你的。”


    桂姨瞳孔漆黑,沉澱著經年累月的仇恨,道:“我想要他們都死!”


    “都去死!”


    在她的狂嘯中,齊牧和柏長生耳朵被震的嗡嗡作響。


    柏長生艱難的擺出了符陣,與桂姨抗衡,然而她的怨氣過重,對付起來很是吃力。


    齊牧扶著他,道:“他們該死,但不能讓他們以這種原因去死,桂姨,你不想讓他們的所作所為大白於天下嗎?”


    “你不想讓村裏藏汙納垢的地方見見陽光嗎?”


    “那些死去的女嬰,被拐來的婦女,都冤的很,你們不想讓她們也魂歸故裏嗎?”


    “桂姨,幫我們送那些死去的女孩迴家吧,她們的父母,或者到死都在等她們的信息啊。”


    齊牧嘶吼著送出自己的聲音,在風中,他的聲音很快就被風聲取代。


    桂姨還是聽到了。


    察覺到這陣陰風勢弱,柏長生調動符陣,將自己的人鬼貓牢牢護在陣法裏,不受陰風的侵襲。


    柏長生分心對齊牧道:”再和她說些什麽,你的話她聽進去了。“


    一聽話療有用,齊牧小嘴立馬開始叭叭叭。


    “你的遭遇我們也都經曆了,我們也恨他們,也不想就這麽放過他們。”


    “報複人的方式有很多,死亡是最省事的一種。”


    “桂姨,不能這麽便宜了他們。”


    “要讓他們得到了再失去,要把他們盡力隱瞞的事弄得人盡皆知,要破除他們引以為傲的風俗習慣,要讓他們的餘生都在後悔中度過,惶惶不可終日,這樣的報複不比直接殺了他們好嗎?”


    齊牧吼的聲音都劈叉了,身邊的風,終於停了。


    “桂姨,別再沾人命了,這些人命都是因果,別讓這些渣滓壞了你的人性,他們不配,也不值得。”


    “他們不該有這麽便宜的死法。”


    “他們得接受法律的製裁和人民的審判後才能死。”


    桂姨怔怔的看著他們,冷聲問道:“你們能做到嗎?”


    齊牧看著她,眼裏是堅定的光,“能!桂姨,我們不是你的敵人。”


    在遭受了這麽多人的欺騙和背叛後,她還會相信人性嗎?


    對上齊牧的眼神,桂姨早已冰封的心,動搖了一瞬。


    就是這一瞬的功夫,薑情站了出來,“桂姨,我和魏姐都是他們救下的鬼,再選擇相信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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